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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夏二十九日,午後,我在氣和寺島渡過了第四十五個年頭。轉眼間長女吉諾拉已不再牙牙學語,熱衷於學習的她性格安靜而成熟,但我總覺得吉諾拉實在是嚴肅過頭,這孩子有土國人的耐性與氣牧族的柔韌性,雖然乖巧,然而那份沉默實在令我擔心不已;而在去年,我與佩瑪也迎接了我們的么女依琪,一年過去,我發覺她的精力異常、好奇好動,或許那就是完全的氣族性格吧?佩瑪總是讓依琪無意識中帶動的氣流弄得暈頭轉向,她似乎樂得看大人們愁眉苦臉的表情--可怕的女孩兒,跟她的舅舅簡直是一個樣。

沒想到在四十五歲的今天,我已經有了一位賢妻與兩名可愛的女兒,雖然氣和寺的氣氛依舊,但我所擁有的事物是十年前完全無法想像的。稍早,佩瑪唱著家鄉的民謠哄依琪入睡,吉諾拉就坐在她的母親身旁看著圖書;沒一會兒,當我在次看見她們時,母女三人以酣然於午後的柔光。要是少了她們,我會是怎樣的人?但我也不必去思索個假設,畢竟我已經擁有了,而現在,我只要想著如何留住這片刻的美好。當然,我與佩瑪會逐漸老去,兩位女兒也將飛快地成長,脫離父母的羽翼自立飛翔,萬物變化無常,時間流轉無人可阻;那就換個方式吧,我不能只想著怎麼留,應該也要試著去記住,將每天每夜的變化留存於心中,並對她們所賜與的所有抱著最大的感激。

今天,我也謝謝你們將喜悅帶給我,希望我也能同樣將喜悅帶給你們。不只是喜悅,我想要你們健康、無憂,我要讓你們幸福,直到永遠。』

 

丹增每天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冥想。這樣再普通不過的早課自從他擔任議員以後就變的異常重要,或許那也是丹增一天當中少有的清靜,他認為,沉澱是嚴謹處事的基礎所在,若不能靜心和諧,所作所為也不過是逞一時之快。

這時,小小的吉諾拉已經學著父親修行,他們坐在崖邊的亭子中靜觀內省。對丹增來說,他要反省與思考的事情多如繁星,然而吉諾拉才四歲,要她找出一件值得煩惱的事情實在太苛求了些,但小女孩懂得傾聽的道理,小小的她知道冥想不是為了活化思考、而是為了平撫思考,所以吉諾拉表現的十分沉著,與她的父親一樣尋找著屬於自己的平衡。

有時丹增以為她睡著了「吉諾拉?」

「什麼事,父親?」

「不,沒事。」。他的擔心是多慮的,不過丹增覺得,這樣叫著女兒的名字也好。

冥想後,父女倆會進行御氣修練。可是今天不行,丹增如此告訴她的女兒,因為今天有市政會議,所以他必須盡快趕到辦公室。吉諾拉還不是很明白丹增的職務意義,她曾試著理解、也拜訪過現場,可是大概還要再過幾年吧,小吉諾拉只明白那是一種重要的工作,將父親奪走的東西;儘管不情願,她仍點頭答應,並要父親路上小心。

佩瑪要給丹增準備了一些早點帶在身上,但看起來進行的並不順利。依琪實在好動的可怕,佩瑪沒辦法放著她在搖籃上一秒不管;然而背在後頭才正是另一場考驗的開始,佩瑪知道,但她不曾因此退卻,畢竟比起一點騷動,小孩的安全更加重要。於是依琪被迫留在了背袋中,可惜小女娃和她的母親一樣從不輕言放棄,她在背袋中不斷地揮手,好像想就這麼抓著空氣爬到其他地方,不過手上沒握住任何東西,倒是弄來了一陣亂流胡亂推著,流理臺上的葉菜被吹得到處都是。

當他們走進來關切時,佩瑪頭也不回地講著「不,我可以的。」

母親是如此認真,而且,事實上她好像掌握了氣流與下刀的節奏。雖然狼狽了些。吉諾拉問「母親,讓我來照顧依琪吧。」

「喔,吉諾拉,」佩瑪回頭窩心地看著女兒「要是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丹增突然清了清喉嚨,似乎要引起他的妻子注意「不如讓我來,反正我還有點時間。」

「不了,大忙人,你一邊等著吧,」佩瑪故作傲慢地說「你沒有照顧小孩的天份,也不想想當初你竟然想把小孩拋到幾公尺高的地方,說那是玩"飛高高"遊戲。幸好你遲疑了,議員大人。」

「她是挺喜歡高的地方,也許御氣師都是這麼回事吧。」那段不堪的嘗試,他知道自己不該輕易嘗試自己父親的照顧絕技,所幸心中的陰霾阻止了他的行動,要不然今天的佩瑪就不會只拿這件事來開玩笑了。但當時的小寶寶依琪似乎對此很不甘願,原本停止的哭聲又響亮亮地呼了出來,而至今丹增仍不懂自己究竟是怎麼被逼急了才會想到這個主意。

佩瑪這時笑了「好吧,幫幫我,我想你還是能抱她的。」

或得同意後,丹增輕輕地將依琪從佩瑪身後卸下,並以嚴謹的態度抱著她。依琪也笑的開心,似乎仍就期待丹增將未曾實行的"飛高高"付諸實現,但丹增不會這麼作,佩瑪說過,他只能抱著依琪;所以丹增想出了另一個方法來分散她的注意力。他也叫了吉諾拉過來,接著以左手在兩個孩子間以三指小力一扭,一顆小小的風球捲著些許微塵便浮在他的食指上。丹增弄了兩顆,一個給了依琪,她好奇地用力一抓,氣旋就碎成了一陣風;另一顆給了吉諾拉,她則嘗試維持空氣的轉動,不過幾秒後,球也散了。

「這是你們祖父發明的技巧,一般來說應該要大上許多,不過如果只是好玩的話,這樣就足夠了。以後妳們都能知道這些,無論是御氣的技巧、或所有氣族的歷史,不過妳們也必須明白,自己現在的家鄉是共和城,這個地方的一切你們也必須銘記在心。不只是氣和寺島,還是整個街、整座城,這個地方就是家。」

「好了,大教育家,東西都在這了。」佩瑪將簡單的食物以葉子包裹後裝入行袋。

「來,回妳媽媽那去囉!」丹增將依琪交回到妻子手中,接著說「今天寺裡的事也麻煩你幫忙了。」

「這麼講,你是想要付我薪水嗎?」

「啊,這個、這麼嘛......」

「別這麼認真嘛,丹增先生,」佩瑪說「記得回來就好。」

「好的。」他回以微笑,正如佩瑪回應他的一樣。

 

「塔洛克議員,你不覺得你的提案過於激進了些?」丹增問道。

當月的最後一次會議在下午三點三十分結束,半分不差,然而這並不意味著討論順利,實際上提早結束的原因通常是因為遭遇空轉了。五人小組包含書記針對共和城的大小議程逐一審視,從貨運吞吐到都市物價、法條修繕到戶口查點,這樣的一城市靠著五地的代表選擇發展的第一步,接著分發到專屬部門逐一研討進行;然而議員們除了支撐城市的運轉,他們還肩負著另一項重大責任--促進多元民族間的協調運作,同時,這也是空轉的最大因素。

每位議員實際上就是代表族群的請願者,因此,他們必須盡可能地為所有民眾爭取最大利益;平衡是一件無比巧妙的狀態,但世上的問題往往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尤其在移入人口到達巔峰的這段期間,別說是利益,不要搞錯狀況就該感謝祖宗保佑了。況且除了民族因素外,議員們還面臨了一個更大的難題--御術者與非御術者,這樣陳濫卻新鮮的分類與民族衝突共同討論,所謂的雪上加霜可是再恰當不過的形容了。那便是三點三十分的真相,一群暈頭轉向的領導人們對於議程中的最後一個項目『御術師身份認證提案』的無奈,由塔洛克議員主導下以延期審議做結束。

當其他三個議員早早離開這張傷心桌時,丹增仍舊無法釋懷塔洛克的提議,於是,一如往常地,他提出了發自內心的看法。而塔洛克,他拉拉領子,看起來似乎早準備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詞好應對丹增的質疑「就稱做這是必然經歷的過程吧,丹增議員,由御術師本人提出這項看法是最有力、也最恰當的,一方面是為了消弭普通人對御術管控的疑慮、另一方面則幫助御術者從社會壓力的困境中得到喘息,我們必須有系統、有效率地教育與訓練御術的應用,從根本上掌握人民所畏懼的、有關御術的不確定性,這樣一來,也能有效阻止御術師被黑幫吸收的可能性。如同前述,我希望的是從根本上著手,將御術引發的爭議解決。」

丹增挑著一邊眉梢,對於這樣長篇大論他早習以為常「塔洛克議員,你可否想過這種認證將造成更大的疑慮?聽你的口氣,與其說是要控制御術,毋寧說你正試著讓御術持有者得到更大的權利。這可不是考證照,他們不可能因為多了一張卡片就能找到更多工作,我認為你在這件事情太運作的太過急促了些。」

「拜託,丹增議員,如果沒有起頭,這場會議有人想主動提起所謂"御術問題"這件事情嗎?今天這件事情並不急促,實際上正好相反,我認為時機成熟了,這麼多年來累積的加害者與被害者的關係逐漸變得混亂,尤其是共和城再度進入了擴張期,人口與麻煩只會日積月累,如果再消極地延續當下的限制手段,就怕所謂的"事件"只會越來越多。」

「麻煩?我以為你最喜歡麻煩事了。」

「喔喔,丹增議員,我喜歡的麻煩在於能解決得。有麻煩代表有需求,當需求被滿足,那生活只會變得更好。一度堵塞的河道被疏通,再次堵塞時便能更熟悉應對之法--我以為你懂得這種比喻,那是你的最愛,不是嗎?」塔洛克回以微笑。那張精明幹練的外貌總是能深得人心,如果嘴巴再誠懇一點,丹增認為,他有機會被說服。

可惜丹增議員不在塔洛克議員的真誠名單上,當然,他也省得自己被那份油腔滑調給膩死「多想想教育吧,先生,共和城需要的是下一代,那正是我們所面臨的真正麻煩。」

「行之有年了,丹增議員,的確,這件事情有相當指標性的影響,尤其在識字率與人民素質培養上更功不可沒,但教育這件事情現在最缺乏的就是環境與速度,一來我們沒有建立起知識骨幹的確切環境,小鬼頭們聽了課也不明白我們宣導的和長輩好友們說的東西誰對誰錯,二來是普及率仍舊不夠,準確性也不足,若只是想靠著初等教育就將一切解決,那可真是太理想了。」

「但你承認教育的意義?」

「是的。」

「既然你承認了教育的重要性,為何不想辦法強化它的作用?執著於分類並不是一件好事,我們是領導,不是分類專家,自然循環也不曾希望過人們刻意區分彼此。」

「我不是要擔任標記員,但為了善果,多變的手段是必要的。或許你以為我在加深御術師與普通人之間的溝痕,然而你想想,這不正是為了糾正共和城所有市民的夢魘,無論是御術師或非御術師的頭號惡夢--御術黑幫,不就為此所做的努力?這些御術師之所以作惡不是因為力量,而是生存空間不足、不懂得也不敢將御術投諸於社會需求,因此我們總是在浪費人力,也許科技成就了大局,但御術本身就是一種超越科技的可能性,但現在他們都淪為了小用之才、甚至是萬惡之源,正因為我們無法確切地幫助他們、提供御術更確實的發展方向,所以才令社會如此動盪。丹增議員,好好想想吧,我們總得試著跨出一步。」

「塔洛克議員,就我來看,正式劃分御術與非御術的關係無疑是玩火自焚,當我們這麼做了,人們的焦點會更加集中在御術的優越性上,議會假若認可了御術特殊性、扶植術御的存在,相對的是否定了非御術者的天份,即是坦承我們不同於他們。好比我說的,急促、不適當,塔洛克議員,我必須坦承現在共和城雖貴於一個獨立城邦,許多新穎、跨時代的事物都發生於此,但市民們的素養卻尚未跟上所謂"先進"的腳步,很多事情不是我們在紙上勾勒幾筆就能完成的,況且是許多連生活與文化都無法滿足的人們,怎麼能奢求他們在這困苦的時候能撇開偏見去看待一個被權力標記起來的獨特之物?現在這麼做是多餘的,掛上牌子只是要人們更加遠離我們。」

「是啊,無知的百姓。」塔洛克無奈地側目望天。丹增與塔洛克雖然總是針鋒相對,但最關鍵的地方總是有著特殊的共識,兩人都是聰明人,雖然討厭彼此,然而對彼此在工作上的熱誠都有著絕對的肯定;可是對塔洛克來說,丹增的想法時在太過被動、脫俗、甚至毫無效率,氣和寺島的修行者都這副德性,若在身心休養倒是還好,但若是放在這瘋狂的現實世界中就不行了,塔洛克可不容許市政運作如此軟弱不彰。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塔洛克議員,但這就是我的作風,」丹增看透了塔洛克的想法以及他目中無人的態度「也許你需要多靜下心好好思考,你的本質正像御水術一樣充滿彈性與柔性、亦是強大的推力,但我們河道只有這點大小,水流多了便會氾濫。這種事情不是你我樂見的,塔洛克議員。」

「銘記在心,丹增議員。」

兩人又一次的不歡而散。十分罕見地,本回合似乎是丹增略占上風,然而這種輸贏實質上也毫無意義,不過是一時賭氣罷了。

 

在市政廳中,每個議員都擁有自己的辦公室;但辦公室的用途不只是作為政務處理,有時它也作為臨時大使館之用。正如議員名稱所指,每個議員仍都必須對他們的所屬國家負責,議員們的一舉一動仍有回報上層的義務,因此,儘管共和城是一個獨特的自治政體,名義上不屬於任何國家,然而不可否認,四大國仍經常介入其中扮演著牽制的角色。但丹增議員是個特例,因為氣牧族已經沒有國家了。

然而這或許正是神通安的巧思吧。假如四大國度都為著自己的族群爭取利益,那要客觀地討論所有市民的共同權力可說是無比困難,因此,沒有國家的氣族代表實質上才是真正的都市代表,氣族議員雖歷屆都出自於氣和寺島的住持,然而他們的思考著重的不再是顏色、而是區域,真實作為共和城的一部份,氣族代表能更著眼於城邦的運作細節。雖然僧侶的想法總是過於無為脫俗,但在激烈的族群爭辯中,這種特質就顯得格外重要,有如煞車一般拉緊會議的方向。

可惜一個議員的能力始終有限,況且是氣族代表。嚴肅、力求確實,儘管他擁有領導者的一切,但丹增少了野心與作為;這個男人即是將無為視作生命的中心,就連他也認為自己缺乏力道,一介僧侶所擔當的角色太過柔和,無法真正成就事務的圓滿;甚至,他並沒有實權,因為氣族始終不曾真正存在,丹增議員代表的是一個稱作宗教的精神之地,不存在人民、也不會有人民。突然,他的筆停在一份報告書上,接著嘆了口氣,像是吐出了任職以來的困惑一般。

從丹增議員的辦公室向外看,他能看見一片繁華的高樓大街;但它們不只因為一個信念而產生,在每一磚一瓦、一街一巷的背後都佈滿了零件,工業生產、土地稅賦、商業貿易、文化教育、法律治安,每一個齒輪都重要無比、缺一不可,世上的城市都臣服於它們的指揮。然而丹增能夠真正瞭解的卻不多。他該如何駕馭這樣一個巨獸?充滿猩色慾念、讓陰影攫奪的土地,期盼著自由平等卻又受制於自身創造的枷鎖;議員們根本無法解決共和城的矛盾,它長的太快也太大,和平的步伐無法走遍它的身體,在看不見的機械藍圖之後是一群又一群痛苦的呼救聲。

不容易啊。丹增對耀眼的黃昏窗景想著,在他避世的內心中擺盪著一股厭倦,但他很快就體認到,所有的困頓都不足為自己的氣餒辯解,因為這個城邦是他的家園。對許許多多人來說,共和城都是他們永遠的家鄉,丹增清楚,他必須加倍努力,就像在城市中奮鬥的所有人一樣,他必須為了所有人的奮鬥而挺立。

正當短暫的休息結束時,秘書哈馬進門對他請示著「丹增議員,北方警長來訪。」

「好,請她進來吧。」

丹增還納悶琳為何選在今天來訪,說實在的,他還有些害怕與琳會面,不過若說她線再有任何事情要與丹增碰面,那就絕對只有公事了。「你好,丹增議員。」北方琳說著,此時哈馬也先悄悄地從門後退去。

「哦......北方警長,你好,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我以為你這麼聰明,早應該想到了。」

丹增想了想,便拿起了那份令他頭痛的報告「是為了這個嗎?」

「《警察署人力資源調查檢討報告》?不,雖然那也很重要,但我知道你們不會想看的。」

「抱歉,我最近笨了些。」

琳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隨後是一陣無奈。她雙手抱胸,說著彷彿以重訴多次的話「丹增議員,你婉拒了警方提供的護衛,五個議員中唯一沒有護衛隊的你竟然主動將警方的支援"退貨",所以我來了解狀況。」

「北方警長,我想這些警力對於治安來說是非常必要的成員,在共和城急需人力的當下,我認為讓部分成員到這並不妥當。」

「你懷疑我的手下不足以保護你的人生安全嗎?還是你對自己的實力過份自信?」

「喔,不,北方警長,我沒這麼說。」

「議員是共和城的領導者,你們的安全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琳回答地相當不痛快。

丹增不需要保鑣,實際上他對於自己的實力確實有點自信「但我沒這種需求,況且怎麼會有人想打氣族議員的歪主意呢?」

「現在你連鬼扯都這麼熟練啦。」

「北方警長,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不,再好不過了,」琳說「算了,我僅僅是來提醒你,別把自己的權益給忘了。」

「請問北方警長還有其他問題嗎?」

她瞇起眼睛,心中對於丹增的詢問頗為不滿「順便來問點事情,丹增議員,關於你家附近的事情。你聽說過榮華角區的寅時街御水黑幫嗎?」

「我不是很清楚,關於水族市民的動態大多讓由水族議員掌握,」他隱約嗅出點端倪,於是換個方式回答了北方琳的詢問「但我聽說過御術黑幫的地盤問題,在你們提供的資訊中指出,榮華角區不是正被土宗角頭掌握嗎?」

「地盤勢力千變萬化,丹增議員,尤其是氣和寺島旁邊的那塊土地,就算哪天有火宗派系入駐我也不意外,」琳似乎不打算多談,因此婉拒了丹增的入座邀請「氣和島寺與市議會間形成了一個連線,這地方相當和平,但在競賽場附近的東南側就不一樣了,因為賭盤利益與複雜的出入狀況改變了一切。」

「很可惜,在競賽場與榮華角區都沒有我熟識的人,不過我有一位南極朋友很瞭解那,他說那塊地方原本是個邊緣地帶,發展的早而且也十分老舊。」

「如果你的南極朋友常往那跑的話,就請他多保重吧。」

琳的暗示已經足夠明顯了,她要丹增留意當地的發展。如果要問水族事,北方琳絕對不會找水族議員,因為他們總是三緘其口,無論是討厭的北水議員或素昧平生的南水議員,因為他們掌握了太多狀況,不管是敵是友,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那些議員都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協助警察,但丹增可以,北方琳瞭解丹增與南水族有相當的連繫,再加上他的地位特殊,是最有力道、卻也是權力最小的掌權者,他能夠替琳掌握她所無法深入的區塊,足以遊走黑白勢力而無事一身。

「北方警長,很高興你如此積極地維護共和城的安寧。」

「這是我的職責。」語閉,她才正要離去,但接著又撂下一句話「我會安排一位同仁做你的隨扈,有辦公或遠行的必要就聯繫他。」

「我說過我不需要,北方警長。」丹增試著以強硬的語氣回答她。

但琳的步伐依舊沒停止「身為一個議員請有點自覺,你的安全就是全共和城人民的安全,還有佩瑪與你的小鬼頭們,你必須隨時警惕自己別放下身上所背負的責任。明天我請他到島上找你,可別讓他白跑一趟了。」

「北方警長!琳!」

這是久違的對話,丹增鬆了一口氣,他們之間雖不能說是沒有芥蒂,但琳依舊如此直來直往,看到她還如此硬朗,丹增多少不再擔心。接著,他一邊思考關於琳捎來的消息,一邊為手上的文件仔細批閱,直到入夜。

 

佩瑪哄了孩子們睡覺後就坐在院子裡等待,直到空中丹增的身影接近氣和寺島時已經過了晚上八點。丹增一降落就感到有些過意不去,於是反問了他的妻子為何這麼晚了還待在外頭,但佩瑪只是笑了笑,並拉著他作在一旁看著夜空。

是的,他們獨處的時間是如此珍貴。丹增一時間都忘了,平時佩瑪必須顧著孩子與修業、而他則必須在廟宇與議會間忙碌來往,夫妻倆能夠共處的時候不知不覺地少了。

「我知道你很累,但再看一會兒吧。」佩瑪說著,並握住了丹增的手。

丹增回答「這樣也挺好的。」

「議員大人,今天也是灰頭土臉的嗎?」

「啊,還算可以。」

「真愛逞強。」

那是段平靜的時光,不同於冥想的徐徐流動,彷彿與星辰一同運轉被包覆在羽絨般的風中。

『初秋一日,深夜,共和城聯合合眾會議一如往常的遇到了困難,也許這告訴了我們,共和城仍是一個未成熟的個體,各方面而言都需要更加補強,包括我的所知與理解。城市,這樣的地方到處都有,但這座城市實在太過複雜與年輕,然而我認為,它的能耐絕對不只如此,只要撐過昏亂的擴張時代,也許一切就要塵埃落定,我們所不懂的問題都將有適當的解答。

身為一名議員,我偶爾會忘記自己為何高聲闊論,為了某項理念馬不停蹄的行動;當看到了我所以為的和平只是片面、對於未來的期許充滿瑕疵,這時我也會恐懼不已,深怕自己所堅持的傳統與意志是種不負責任的錯誤。不過,當我知道我有一個被稱作共和城的家鄉、以及一個復興宗族使命時,這項困擾就破除了。不對,應該說,當我知道自己擁有一個家族時,我就明白所有的紛擾都是無謂的,因為正如常人一般,我的想法並不偉大,一切只是為了讓自己所深愛的事物能夠延續下去,那麼,縱使我如何庸擾,也絕對不會迷失方向。

謝謝妳們,我的家人,願神靈的吹息祝福妳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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