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準備就緒,他們一前一後地跨出了方陣。
徘徊在黑暗中的影子畏光線,基於這個原則,無論是輝石燈或火炬理論上也有同樣的效果,但常規的照明手段在這片異樣的黑暗中已經失去了作用,唯獨他們兩人手中的光柱如能刀刃般清除所有的阻礙,也許女神之力就蘊含其中,那兩道光不只是年代錯誤的科技產物,它們還是受聖露西祝福的奇蹟。
關於聖露西的種種,伯納德的確不能說是完全沒頭緒,撇開這一世他所知曉的慈母聖露西與名叫露西的女性們不談,一提到聖露西這個關鍵字,前世的她首先想起的便是某個宗教的吉祥物與一款名為《薔薇少女工坊》系列的遊戲中的背景角色,創世女神聖露西。
遙想那個養成遊戲剛起步的輝煌年代,年幼的前世曾在電玩雜誌上看見了關於該作品的宣傳標語:女神與魔神的永世抗衡,待放的薔薇花苞埋藏的是滅世的詛咒抑或救世的祝福?
雖然伯納德的前世沒真的玩過那款系列作品,那時的她也只知道那是款的主軸讓玩家養育魔神之女,但她後來有幸在網路上找到了相關的評論,順道也玩了幾部該系列的近晚期作品,於是女神聖露西的形象就這樣悄悄地留在了她的腦海角落,直到伯納德這一世才突然浮上了心頭。
粉絲們對該系列的評價相當兩極,因為遊戲裡藏了很多不負責任的謎團,尤其是拼湊感異常強烈的世界觀是種特色亦是缺點,有人認為在中世紀奇幻世界觀裡的出現電腦只是製作者的玩心使然,沒有啥特別重要的意義,儘管電腦本身的替代原理寫的到是異常詳細,但在這種不是重點的地方下功夫的確也挺有早期META要素的風範,問題就是電腦跟整個作品的基調相比突兀了可不只那麼一點點。
從另一個角度來講,說不定製作團隊原本是想搞一個科幻養成遊戲,可是奇幻分類比較受歡迎,所以他們就改變方針把個人愛好以這種隱晦的方式藏在背景設定中,最終《薔薇少女工坊》就成了表象奇幻、內在科幻的奇異融合體。當然,奇幻混科幻的架構也是大為流行的熱門主題,現在的奇幻世界是某個科學文明的後繼者,這樣的設定頗有延伸現實的趣味性,不過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至少聖露西登場的那個《薔薇少女工坊》不屬於這種模式,裡頭的少量科技造物是外來物而非出自超古代文明或由當代魔法文明自主研發而生的產品。
另外這系列作品有許多衍伸作品與重製版本,而前世的她是從本傳的五部開始入坑遊玩的,巧合的是其中一作裡就有個NPC就叫帕拉馬提,不過那種軟趴趴的貴公子可不是伯納德的菜,無論哪個伯納德都一樣,然而說不定是少女情懷作祟,所以這輩子的他才會給帕沃找了個同名的名字來用。
「有點像亞倫快跑,要是我手上有霰彈槍就更棒了。」伯納德說著。勾起他聯想的是那些影子被驅散的場景。
「戴塔羅斯大人,您在說甚麼呢?」
「沒事,只是胡言亂語罷了。」
「您很古怪,您的性情遠比情報中所描繪的那位戴塔羅斯大人要怪多了。」
「也許我只是瘋了,你不能期望瘋子的性格能和發瘋前保持一致。」
「那您想知道帕拉馬提大人是怎麼評論發瘋前您的嗎?」
「還能怎麼評論?像個冥頑不靈的臭石頭?」
「不但臭,還很囉唆。不過您從在軍之後性格就大不相同了,您變得冷漠且沉默,是令人望而生畏戰士......所以說,也許現在的您才是帕拉馬提大人當年認識的那顆頑石吧。」
「如果我做回了當年的我,那帕拉馬提還是當年的帕拉馬提嗎?」
「當年的帕拉馬提大人又是怎樣的性格呢?」
「傲慢、狂妄、目中無人、訴求絕對的實力主義......但他是個善良的人。當然,不是對所有人都好,只是他心中自有一條善惡分明的界線,儘管帕拉馬提對為善沒有興趣,可是他從不鄙視善行,更不喜歡踐踏他人的好意,然而一旦有人跨過界,那傢伙就會化身為最下賤的魔鬼。」
「那看來大人他是一點都沒變過呢。」
「......呵......真是......」伯納德笑著,心裡也跟著挨了一刀,「......我聽說他好像結婚了......那位夫人......是怎樣的人?」
「也許是個好人吧,黛安娜夫人在想什麼,旁人怎樣都猜不透,不過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帕拉馬提大人和夫人相處融洽,很少有貴族婚姻能像他們那樣和諧了。」
好吧,還是別再談這件事了,簡直是自討苦吃。伯納德想著。「話說有關紊亂之春,我姑且先假設那傢伙到的奇蹟之日和當年的春災有關,那當年的大魯伯蘭德地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耶納熟練地對著衝鋒而來的黑影舉燈嚇阻,駭人的夢魘轉瞬間便化為了柔風穿過了他們肩頭。「......紊亂之春,那是一場持續了三年的夢境。國王、教會與魯伯機構三方會達成封鎖消息的共識,是因為大魯伯蘭德地區發生的事情太過荒謬,講出去會讓人質疑偉大意志的意圖。」
「夢境?你的意思是奇蹟之力將整個區域送到異界的意思?」
「正好相反,是異界的法則統治了大魯伯蘭德地區,所有滯留在該地的生命都被迫成為新秩序的僕從......有些人甚至被剝奪了名字,因為統御異界的邪神需要一批能取悅自己的喜劇演員。」
「那上神與使徒們又做何應對?祂們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追隨者成為邪魔的玩物嗎?」
此時耶納看見了前路被一層厚實的黑雲包覆,那片雲吞噬了山壁與樹林,其溫吞的流體時不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好像有雲縫夾著一列列牙齒。耶納示意要觀察一下雲壁附近的狀況,同時他回答了柏納德的問題:「據說聖露西為了拯救被圍困的生靈們,因此祂向邪神提出了挑戰,挑戰的內容是一場遊戲,勝負的關鍵在於一名女性的歸屬。無名的迎夏之女,她的愛將會決定紊亂之春的去留。」
迎夏之女......該死,我好像知道這是啥了。伯納德的前世之音在腦中發出吶喊。《薔薇少女工坊VII:墨斐斯日記-2012重製版》,該系列中的最後一部正傳。
隨後那名紅髮囚犯著將夢醒至今所想到了關鍵字全部串連起來,首先魯格機構跟機構的附屬大學如果可以對應到劇情中的重點場合,那它們就將分別是洛米羅莎研究院與克斯摩格拉菲學園,大魯伯蘭德地區的兩大商貿重鎮底米泰與莫里則就變成了神都凱瑟與衛城莫庫斯,至於大魯伯蘭德地區本身必然就是那個受女神庇佑的霧鎖之國,那片懸浮於虛空之海的大陸島,其外觀形似一塊圓盤,圓盤東南側為山巒、西北側為濱海,一座聖湖與兩條大河將國土一分為三,而這些虛構的地形全部都和現實中的大魯伯蘭德地區完全一致。
這麼想會不會太牽強?伯納德思索著,爾後他抱持著最後一點疑慮向耶納對起了答案:「讓我隨口瞎猜一下......製造混亂的邪神是不是叫做薩邁爾,迎夏之女的父親叫做傑洛姆,名面上追求她的兩位男性分別是傭兵寇魯伯跟伯爵之子里奧,最初大家本以為寇魯伯是邪神的眷屬,而里奧則是女神的信徒,結果實情正好相反。最終大反派是教宗路克斯六世,魔法師史托姆死了,戰士英格尼斯裝了義肢。」
耶納詫異地看向伯納德,他優美的杏仁眼讓眉頭給擠成驚恐的三角形,而不用耶納等明說,伯納德從他的反應來看也知道實情與自己講的內容相去不遠了。
往好的方面想,這說明了現在這個宇宙不是某人瞎掰出來的服務性產物,往壞的方面想,遠在人間之外有個變態邪神會不定期地造訪各個地方搭建超次元劇院來娛樂自己,而他的前世選擇這個時間點覺醒可說是一點幫助都沒有,因為《薔薇少女工坊VII:墨斐斯日記-2012重製版》的謝幕演出距今已過了十三年,伯納德甚至不是那場秀的任何一分子,他只不過是在那上了學,並且結交了帕沃這個朋友。
帕沃就是故事中的一員,所以他不會就是那個帕拉馬提吧?伯納德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就覺得渾身寒顫。仔細想想,遊戲中的帕拉馬提在造型特徵方面幾乎就跟當年的帕沃一模一樣,栗色短髮、金綠色的鷹眼、高大挺直的身材——除了性格之外,NPC帕拉馬提不管怎麼看都是用以帕沃為原型捏出來的角色,更重要的是那傢伙一樣喜歡穿著不三不四的隨扈裝扮,而當年的伯納德老早跟帕沃提醒過了,沒有哪個隨扈會把高檔的天青藍絨縫在披風裡當內襯,然而帕沃竟然用了天青藍跟他的眼睛很相配這點堵住了伯納德的嘴。
這什麼可愛的公子哥。前世的她發出如此感嘆,而伯納德也不得不承帕沃的這種過度自信真的非常有魅力,早知道兩人這一道別就是相隔十六年,那當時的他就該狠狠來場告白好讓心高氣傲的帕沃嚇得連夜逃離大魯伯蘭德才對。
而且說起帕拉馬提這個角色——假若說帕沃在劇中扮演的人真的就是帕拉馬提,那隱藏支線<七苦之劍>中的隱藏王七苦劍聖就會是五劍爵家的現任當主奧茲申。
只是關於這點伯納德就沒那麼確定了,因為劍聖在設定上雖然是帕拉馬提的父親,可是奧茲申爵爺沒有親征大魯伯蘭德地區的紀錄,畢竟紊亂之春始發的那段期間正逢東疆地區的國境線紛爭,當年從軍的伯納德正是以銀杉騎兵的身分在五劍的馬杜軍團附近擔任支援部隊,而五劍爵爺始終坐鎮前線,換言之他根本沒那種閒功夫去管大魯伯蘭德的事情。
所以七苦劍聖又是誰啊?伯納德思索著,同時又覺得自己不該探究這檔事。
「......聖、聖露西將一切都告訴您了嗎?」耶納惶恐地問著。
「就當是這樣吧,但我還寧願啥都不知道,尤其是七苦劍聖的部分。」伯納德如此回應。
「噢,我的天上慈母啊......」
看來這是一件絕對不該外流的極密情報,我懂了。伯納德在心中喃喃著。「總之讓我們先專心點把尤丁給救回來,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
「當然,您說的對。」
耶納藏住不安的神情,而後他開始著手處置眼前那片照不穿的雲壁。名為耶納的祕密探員懂得很多驅邪知識,只要能給他足夠的餘裕與支援,破解一片由瘴氣構成的烏雲不算難事,而就在剛才的路途上,耶納大致已經了解到了敵人的核心特性,儘管光源是對抗他們的重要手段,但重點其實不是光,而是如何找出真正的影子。
單一光源可以驅散以影化形的妖魔,但那只是將影子送回黑暗而非將其消滅,如果要確實讓一隻影魔離去,就需要利用多重光源對敵人進行完全壓制,一道光源會讓它們散去,兩道方向不同的光源則會解構它們的輪廓,在這種狀態下,原本作為移動手段的影霧也就成了那些怪物的束繩,而若是光源交錯,影與影之間的交疊處就是影魔的本體,屆時只要對著本體進行特定打擊,如此一來就算驅離成功了。
眼前的雲壁也是類似的道理,儘管耶納與伯納德手中的探燈無法固定不規則流體的顯影區域,除非能一次進行全面照射,不然雲壁只是因光源而越發厚實,然而反過來講,雲壁與其他物體的影子是連在一塊的,那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創造一塊穩定的黑影並驅散它,眼前的壁面就有機會出現破綻。
伯納德說:「很專業的判斷,耶納先生。」
耶納回答:「多虧了您提供了適當的工具,否則就算是教會的神諭部隊來了都得先吃上一陣悶虧才有辦法找出應對方法......以及,謝謝您的堅持,您手中的光才是我們能活著闖進黑暗的關鍵,還請原諒我剛才的自大妄為。」
「如果我是你,我大概會一拳把眼前那個囚犯給打昏後就一走了之。」
「不,您不會的,畢竟您就像帕拉馬提大人說的那樣。」
「像哪樣?」
耶納以微笑代替了沒說出的口話。
密探耶納示意讓伯納德拿著手電筒站在一棵大杉樹旁,杉樹的位置與雲壁距離莫約五米,伯納德取照明讓樹幹的巨影投射在雲壁之上,濃稠的影面在灰濛濛的雲層中留下了一塊若隱若現的輪廓,那片鼓譟的黑暗彷彿孕育著千百隻蠕蟲,而後耶納從莫約三十度角的位置舉起自己手中的燈光進行第二道照射,兩道光源三道影子,交錯於光源間的深邃黑暗在雲壁上開出了一道山縫,縫中的異相活躍無比,魔鬼的僕從們以為自己找到了一道敞開的大門,孰不知時過半餉,一枚散發微光的輝石便浸入了雲影之中。
儘管詛咒之力封鎖了石子中的能量,但也僅止於封鎖,如果將石子打碎,它仍舊得以發出剎那的強光——耶納抓準時擲出了飛刀,小小的利刃擊破了輝石、解開了詛咒與物質施加在能量之上的約束,剎時間,燦爛的光輝如雷霆爆發,被兩道光源固定住的黑影無從逃竄,隨後便在無聲的強光中燃燒殆盡。
光越強、影越深,耶納與伯納德知道事情還沒結束,這不是勝利,而是犯險的開端,所以他們在雲壁出現破綻的當下就變回到了早先背對背的行進姿態,兩道手電筒的光輝一邊遏止著影子趁虛而入、一邊延長雲縫的敞開時間,沿途耶納也按照計畫和柏納德一起唱誦起了與慈母聖露西有關的詩篇,那是一篇廣為人知的經文,其名約曰《當收穫之時》。
「"朝陽向田作灑下了第一束秋光,辛勤的農夫當知那是收穫的訊號;"」耶納朗誦了第一段。
伯納德接著誦道:「"往年的收穫豐貧難測,吾母說那是傲慢的警訊。"」
「"望著天而忘了地、想著井而失了渠,勤勞者當知穗實不知人心而知其行,惦記心頭不如起而為之。"」
「"朝陽向田作灑下了第一束秋光,辛勤的農夫當知那是戒慎的預兆;"」
「"今年的豐收無關福恩,吾母說那是勤勞的報酬。"」
「"一粒實穗、一粒空穀,朝陽照耀萬物平等。"」
雖然世人普遍認為祈禱是向諸神請求幫助,但就連主教也無法篤定祈禱所創造的現象是否真的與神明有直接關係,所謂的偉大意志與眾生是何其接近,卻又何其遙遠,若將祈禱贈與的不確定性當作是神恩,那必然將成為失敗的開端。
然而一千次祈禱、一千次落空,正因為不能確定祂們是否真的會為祈願者提供的助力,所以無法引起任何現象的祈禱反而才是常態,而縱使如此,人們依舊在唱誦著關於神與祂們的故事,並期望自己就算不能獲得神力加持,也能從中頓悟出突破困境的關鍵。
因為祈禱是為了理解自我與堅定自我,知而思,思而行——這句話出自一位使徒之口,祂的名字叫做聖露西,是偉大意志的孕育者,有些異端派系也會說祂是魔法之母,靈魂的根源。
記得這句箴言,那是人們理解禱告時應有的態度,而在場的兩人的確也都不在乎那段禱詞是否真有神力存在,因為身陷黑暗中的他們只是要一個的意象。驅魔的重點都在於執行者是否有辦法從靈魂深處克服那些忤逆自然法則的惡意,而耶納與伯納德終究是辦到了,矮小的密探與傷痕累累的囚犯,他們驅散了那片充滿惡意的瘴氣,彗星般的燈火與烈日般的決心將那些受詛咒扭曲的荊棘與毒草踏為塵泥。
可是反過來講,若沒有聖露西的《當收穫之時》將這份意象帶進他們的心靈,兩人還有辦法輕易地在黑雲中行走嗎?神明的助力抑或個人決心的展現,兩者的關係就有如命運一般狡猾而曖昧。
「尤丁!」耶納向黑暗深處高喊,他感覺到自己的兄弟就在附近了。
此時湧出黑暗的禍根因那道呼喚而扭曲,而在它扭動的剎那,深邃的雲海便化為了浩瀚星河,尺度難以描述的空無將世間的常識放逐於虛空之中,令人難以承受的訊息風暴從遙遠的彼端蜂擁而至,那既是所有、意亦是虛無,而相比那份廣袤,佇立於此的兩名人類是何其渺小,任何一點星光都能致他們於死地。
伯納德對這份奇景深感不安,他叮嚀著:「耶納,那是假象。」
被星海所震懾的耶納愣了好一會兒,儘管他的心靈下意識地築起的防備,本能的好奇心卻會又忍不住去想去試探那份璀璨星空的秘密,如今他曾惦記的夥伴就是銀河的源頭,那顆以人類之軀現身的無光之洞。「尤.....丁......?」
「嘿,耶納,」伯納德舉起手電筒對耶納的眼睛閃了兩回,「醒醒,我們在敵人的老巢,你還記得嗎?」
強光迫使耶納挪開了視線,此舉讓他短暫地擺脫了恐懼的誘惑。耶納回道:「......我不曉得我們面對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我得說服自己去相信尤丁的靈魂仍舊潔淨。」
「是的,願慈母庇佑。」
兩人默契十足地穩了腳步,他們左手執燈、右手執劍,其銳利的目光掃視著這片異界;上為星河、下為鏡面,此地看似無邊無際,實則只是光學效果帶來的幻象,而黑影們正如同花海一般隨處綻放,它們褻瀆的哀嘆編織成了一場流星雨,宇宙與時空的重擔墜入大地,任何理智之物都承受不了這份超越理智的膨大訊號——但也僅僅如此。
伯納德說那是假的,他的言語道破了邪靈的計謀,他與他的夥伴只要舉起燈火就能驅散黑暗帶來的謊言。在那片銀河之下的不是什麼虛空深淵,而是一片雄偉的林地;由影子構成的鏡湖之中沒有秘密,那裡有的只是一塊留有走獸痕跡的泥地與荒草。
「這次可不用吟詩囉!」伯納德喊道。
「但願吧,大人!」
語畢,耶納跨步疾行,他行動毫不遲疑,縱使黑暗抹去了古道的特徵,但稍早時耶納已經利用短暫的燈照看清楚了現實世界的地貌,現在他只需要舉起燈火向前奔跑,不讓恐懼再次支配心靈。
可是那名附身上尤丁身上的邪靈並非毫無智慧的異物,雖然慣用的手段被識破了,可是當下的它依舊具有絕對優勢,因為那隻邪靈即是黑暗本身,無論多少的打擊都無法令黑暗散去;它的存在本質上就是一種狀態上的相對性,無光即是黑暗,此乃普世認知。
於是乎出於玩心、亦是對獵捕的執著,邪靈突然間放大了自己的身子,它讓它的影子遮蔽了銀河,隨後又構築成新的黑暗深淵。在那片黑暗裡只有一陣惱人的蜂鳴聲,它會說那是存在的聲音,只要活著就會聽見的、令人作嘔的血肉之音。
邪靈為世俗的慾望所蒙蔽,這正是它忽略伯納德的原因。實際上那隻邪物的到來並非偶然,它來此地為的就是要試探那位女神的寵兒,可是當邪靈發現那名紅髮囚犯身上沒有女神的氣息之時,它就立刻對伯納德失去了興趣。
相比於伯納德,耶納與他的兄弟尤丁可就好玩多了,年輕的靈魂、無盡的熱情,待放的慾望藏在他們幹練的軀體中;比起一罈混血的泥水,帶著清香的蜜露更有舔食的價值——
——「抱歉打擾囉。」伯納德說。
那個男人不知何時已經闖入了深淵,更確實地說,他不但闖進了深淵,還繞到了邪靈後方,而且伯納德的手中還拿著兩個法寶,一個是裝了四顆一號電池的五段式強光防身手電筒、另一個則是一把刻上洗禮銘文的匕首『聖釘』。
「沒事,你來的正是時候。」耶納回答,隨後他舉燈照向邪靈,強光令對方的黑球頭顱產生了扭曲,那顆曾經完美的深淵之洞被光芒削去弧度,不斷蒸散的黑煙中參雜著溢滿憎惡的火星。
兩道光源封鎖了邪靈的退路,而無論它接下來打算做何舉動,它的速度肯定都比不上耶納的怒氣。
矮小的密探耶納反手握劍讓將劍護當成了拳骨,以鋼鐵製成的弧形護身上頭也刻有洗禮銘文,那是能將異界邪靈放逐回彼端的力量文字,與此同時伯納德將聖釘釘入兩道光芒照射出的疊影區塊——此釘一下、彼一拳,盤繞於古道之上的黑暗隨即消散——山歸於山、林歸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