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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乾燥多塵沙,似焚風過境,倘佯在泥山旁的灰色河床喚醒了阿煦,陣陣揚塵讓他想起了某個懷念卻再也記不得的地方;阿煦強忍著恐懼睜開雙眼,此時他的雙臂抵擋的不再是爆破,而是詭譎的灰白色光芒。

光線來自載波搜集器所在處的天井上方,天井沒了蓋子,截斷的巨洞之外即是光的來源,那片尚且能被稱作天空的景色是一片有如白絲綢般平滑的布幕,阿煦看不見雲層的紋理、感受不到深度的存在,眼前的蒼穹是趨近無限的空白,那裡甚麼都沒有。

剛才不是發生爆炸了嗎?阿煦想著,隨後他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實驗室內除了安全玻璃窗與部分牆壁毀損外,基本上大致完好。

爆炸的確發生了,只是形式上和阿煦想像中的相去甚遠。

過了幾秒鐘後,他得到了一個大膽的結論:那場爆炸造成的是時空性破壞,接著又因為某種原因,實驗室被爆風吹到了遠離綠島的某個乾燥環境中,甚至是某個異界——若非如此,阿煦也無法解釋為何原本蓋在地下數十公尺深的構造體能以幾乎無損的狀態挪動到地表附近,而懸浮於地表之上的景色為何又會如此異常。

「......上面那玩意兒看起來有點像是∀通道的預設背景,搞不好我是被傳送到網路世界了?......"傳送到網路世界",哼,這活像是沉迷於深潛的小鬼頭才會說的話。那我的屬性欄呢?穿越劇不都是這麼演的嗎?沒有?看來我走錯片場了呢,哼哼哈!......哈哈......哈......」阿煦的自嘲聲越發細微,畢竟那些話尷尬到連他自己都聽不下去,「......阿火?對了,阿火呢?保養艙!那東西應該——還在,噢,謝天謝地!」

保養艙的位置沒動半分,它被完完整整帶來了此地,外觀看起來毫髮無損,內裝的獨立電源也能如常運轉。見到此狀,阿煦才扶著艙體大喘了幾口氣,直到自己懸宕的心跳緩和為止,但現在還不到鬆懈的時候,他抹開艙上的灰塵,並且笨拙地依照烏魯納交代的方法檢查數據面板,面板顯示內裝的塔台體維持在良好的冷凍睡眠狀態,而屬於該軀體的意識組態仍未歸來,那副軀體依舊空空如也。

「阿火,你已經消失好久了,你應該就在附近吧?你是不是就在我的腦中......」阿煦語帶顫音,「......我知道該怎麼辦,可是我好害怕......我好想找個人說說話,在死前、在一切消失之前......」

躺在玻璃罩後的那個人沒有回答他的懇求,那張平淡的睡臉彷彿正像阿煦展示自己夢寐以求的安祥之死。阿火獨佔了阿煦想要的任何東西,現在就連死亡形式都拿走了,他可以毫無知覺地迎接長眠,而阿煦則必須在恐懼中對自己的腦袋扣下扳機。

不公平。

「......我恨你......我恨你還有你帶來的麻煩......」阿煦低聲斥罵,「......一切......都是你們的錯,什麼鏡像觀察員、什麼隨機性的同源共振,還不全是你們一手策畫的嗎?......我只是你們可笑的實驗對象......他媽的、該死的、蠢、猴、子!現在我還要代替你的去自殺!這條爛命就是這麼用的對吧!」

保養艙中的阿火沉默不語。

「我他媽的才不難過!我只是、我只是很生氣!氣炸了!......氣死了,好想立刻就去死......從頭到尾,沒有一件事是我能決定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演出那些安排好的戲,按照姆聯的劇本、按照IRA的劇本、按照小陽的劇本......人家說一就是一,向東絕不能往西......你們在那當觀眾,然後交頭接耳地評論我出場的橋段,指責我、糾正我、笑我、可憐我......但就沒人考慮過演出者的感受嗎?我就只有這場戲可演啊!要求提高待遇會很無恥嗎?......如果這一切都別無選擇,為什麼又要讓我胡思亂想......難道就不能讓我安分地全心投入自己的原本角色嗎?原本那個陰鬱又低能的小保全......而不是......像個懦夫一樣在這裡做臨死前的懺悔......有哪個拯救世界的倒楣鬼會像我這樣!......嗚......像我這樣......可悲......嗚嗚嗯......嗯哈,堅強點,阿煦,這是你該受的罪,你做錯太多事情了......勇敢一點,好嗎?不要牽拖其他人......你很堅強,強到誰都無法撼動......」

對,你的確不是膽小鬼,但你無能又自大;你是白癡、賤貨、一事無成的癩痢狗!叛徒!

「閉嘴!......阿火,你不會這樣看待我,對吧?......如果我在虛空中消失,你還會記得這世上曾有個叫做申......申什麼?我叫申......申......仵?最後好像少了甚麼......」阿煦猙獰的臉龐描述著自己如何與消失的記憶搏鬥,此時一顆顆大豆的冷汗扎進他的眼睛,他使勁地揉、使勁地想,過了好一會兒之後阿煦突然興奮地大喊,「是煦!最後少的是煦......我叫申仵煦!申仵煦!哈哈哈!阿火,你聽見了嗎?我還沒忘記自己的名字!是申仵煦啊!」

勝利讓阿煦忘記了自己的失態,宛如置死地而後生,但那陣激昂的情緒沒能維持太久,畢竟他取得的就只有一個名字,那也是那個男人心中所剩無幾的燃料了。

總之就是結束它吧。平撫心情的阿煦嘲弄似地想著。

阿煦鼓起精神再次查探環境,途中他時不時呼喚灰鸚鵡,深怕對方會卡在某個裂縫或雜物堆下,等在確定對方並沒有一起被送來此地後,阿煦反倒安心了不少。阿煦有種預感,灰鸚鵡不但沒出事,而且還完完整整地逃出了觀測基地,他有預感,附近有某種力量在爆炸的能量擴散之前就將灰鸚鵡給挪出了影響範圍之外,如果真是如此,那灰鸚鵡可就太幸運了,至少比那個索達托要幸運的多,因為阿煦才走出測試房沒多久就看見了他的屍骸倒在控制台附近。

一個生、一個死,誰好誰壞一目了然。

不過索達托某種程度上也稱不上是多倒楣,因為他死前似乎沒受太多苦,阿煦推測他就是死於那場爆破所發出的空間震盪波。就如同附近的物件表面多少都出現了不自然的錯動,那些本該直線與圓弧構成的事務家具與儀器,無論物體的大小或硬度,全都一視同仁地被扭出了軌跡相似的浪峰,而索達托亦是如此,雖然從外觀上來看索達托只是稍微扭了個奇怪的姿勢,但內部恐怕早就四分五裂了。

除了精準又短暫的死亡之外,阿煦還發現索達托的表情沒有任何痛苦,他的眼瞼半闔、嘴角帶著微微的彎角,一副無牽掛的從容模樣讓人不經駐足沉思。塔貝羅說索達托曾是職業軍人,阿煦不明白像他這樣的人為何會選擇出賣同胞,但從他沉默的笑容來看,或許真的有甚麼超越國家異異的使命促使了索達托慷慨赴義吧。

他是勇者嗎?若是對比於阿煦,索達托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勇者。

「看來就剩我們了,阿火,咱們一起出發吧。」語畢,阿煦回過頭繼續操作保養艙。

保養艙需要A-2級以上的認證權限才能進行操作,不過這點權限鎖對烏魯納來說只是小事一樁,畢竟牠已經在未來找到了權限鎖的漏洞,阿煦只需要用上幾個簡單的步驟與他特殊的腦波訊號就能輕鬆過關。

實際上那隻狗不只做出了和等同於預知的精密推理,烏魯納、或說烏魯斯納,牠就如同小陽一樣是個全知者,它們的記憶就是命運本身,但它們卻也對命運本身處處保留,就像保養艙這件事,烏魯斯納從來就沒有告知講過阿煦說他需要親自處理那具金屬棺材,烏魯斯納僅僅將的步驟留在了阿煦腦中,直到需要的時候才會想起來。

那些訊息是甚麼時候留下的?阿煦推測是他們在車上進行秘密對話的時候,畢竟只有那段時間他們倆才進行過腦波交流。

換個角度想,如果烏魯斯納把事情的原委都講明白,阿煦還會像現在一樣打開保養艙嗎?烏魯斯納的保留是為了違逆劇本,還是劇本本身就注定了牠必須沉默不語?

在等待養護液排乾的過程中,阿煦越發困惑,他原以為問題將會隨著死亡的逼近而沉澱,煩惱將越來越少、思緒將越來越空無,直到終結來臨的瞬間;一旦意識到自己終將難逃一死,無論有多少問題都不是問題了,更直白地說,人在接受死亡的剎那就是總結,是慾念與困惑的終點,從接受到完成,這段路途不過是用來思考總結的意義罷,而不管最後有沒有具體答案,終究只會剩下短短的放下二字。可惜阿煦實際遭遇的現實狀況卻截然相反,尤其是牽涉到命運與因果這件事,阿煦更是想破頭了都不明白。

阿煦想問:當萬物的選擇都在命運的範疇內,那命運本身還有意義嗎?如果我的反抗與否定也是命運,那知曉命運的我為何不會試著跳出命運陳列的過程?既然都是註定的結果,那肯定所有的過程都是具體不變的,此時我還能用選擇去形容所謂的命運與因果嗎?我是在追隨命運還是在執行命運?

好在他很快就會知道自己沒那種閒功夫去思考生命哲學了。

阿煦緊張地回頭張望,身子不由地進入了戰鬥狀態。

有不自然的嗡嗡聲在附近,雖然在只有風鳴的異界中談論何謂不自然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但阿煦厭惡那到聲音,正如厭惡入夜時分聽到的警笛聲。

嗡嗡嗡,阿煦聽見它在牆外盤旋,那有如引擎發出的運轉聲,又像是在水管中振翅的蠅群,甚至是一種不存在的生物、一種帶著人殼的偽造品,它們半開的嘴洞吐出不中斷的低鳴,嗡嗡嗡嗡,長長的氣鳴彷彿竄出壺嘴的水蒸氣,它們的鳴叫聲充斥著意義,意義與意義緊緊糾纏、彼此啃咬,最後它們的低鳴只剩下瘋狂。

隨後天空眨了個眼,黑暗久久不散。眨眼、眨眼、黑暗、黑暗。

(——嗡嗡——嗡嗡嗡嗡————)

「別這麼擔心,命數已定,」阿煦對自己說,「可是你還是得動起來,申仵煦,快動起來......幹你娘列破機器,你就不能快一點嗎?」

兩聲提示音響起,解凍程序結束,阿煦終於如願以償地得到了那具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活偶。

儘管說是一模一樣,但他們兩人仍擁有足以可辨識的差異,無論是疤痕的多寡、臉的寬窄、鼻子的大小,那些特徵都多多少少都能區別出阿煦與阿火的身分,不過就現實層面而言,其實光是長得像就已經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了,畢竟塔貝羅以前說過的話,同源異體沒有外貌上的必然相似性,阿火的原貌亦是如此,他和阿煦本質上就是毫不相干的異族人。

若說鏡像程序的目的在於阻止同源異體之間產生相似性,反推來看,便能理解到"同源"原本就是要以"完全相似"為前提來促使雙邊時空產生融合,那麼作為融合起點的阿煦與阿火出現了外貌上趨同似乎也沒那麼難理解了。

實際上早在阿煦剛住進劉外科診所時,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樣子發生了變化,他的眼睛顏色從淺棕色變成了棕綠色、眉骨低了點、臉型也比印象中的要立體一些,但那時阿煦臉上的傷勢太嚴重,而且頭又受過重創,所以他沒把樣貌走樣這件事放在心上。現在想想,融合就是從那時開始發生的吧。

那早在融合之初、破相之前的狀況呢?真要這麼問,阿煦也答不上話,因為他老早就忘了自己本來應該長甚麼樣了,存在於阿煦記憶中的"我"只剩下一種直覺,就如同他能百分之百篤定自己背著的就是阿火的軀殼一般,阿煦也能百分之百篤定自己原貌並非如此、以及阿火的臉就是自己現在的模樣。

「我們變成貨真價實的雙胞胎兄弟了,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阿煦對著阿火的軀殼喃喃說道,「嗯嗚,總之,要是變不回來的話,希望你別介意自己的臉混了點E域原始東方人的成分。好消息是,我們現在看起來像是混血兒,長的還挺帥的那種,也許是不到基努李維那種程度,但這副臉蛋肯定會女孩們非常感興趣!......噢,該死,我講話越來越像灰鸚鵡了......對了,你知道灰鸚鵡是誰嗎?那傢伙是英國來的諜報人員,人很好、很有趣,希望你醒來之後有機會和他碰頭,到時你就假裝是我,然後跟說我打算來一趟自我啟發之旅,沒個三五年不會定下來,所以關於工作的事情只能暫且作罷了......老天爺,我真的好想要那份工作,那份工作感覺好有趣,比當保全要有趣一萬倍......」

阿煦沿著走廊全力奔跑,為了躲避發出異音的怪物,他唯一能選擇的就是奔跑——須臾,阿煦的意識又來到了微縮模型旁,站在模型外的他注視著裡頭的自己正在往某個安全的方向前進,有時身處模型中的阿煦選錯了路,那也是必然的結果,畢竟那個凡人不可能像在外界一樣透析所有物質的運動,也正因為裡頭的他選錯了路,身處模型之外的他才會地出手指引。

不同於初次造訪時的折磨,阿煦不再被銳利的色彩與砂石干擾,同時他也失去了情感;站在那片混沌山嶺的他不再是個無名之物,現在的他擁有了正式的角色與稱呼,那個角色名為引導者,而他就叫小陽。

"我們現在就身處於邊境,它是宇宙的開始與終結之所,它小的不足以用普朗克尺度來描述,卻又廣袤至能容許無限的存在......"小陽對著阿煦說道,"......所謂的邊境只有兩種方向,起點與終點,而我們就在兩者之間奔跑,不過可別誤會中間的涵義了,這個地方之所以是中間,是因為它是世界的臨界點,只要任何一邊少了一粒夸克,整個宇宙就將灰飛煙滅。我們跑在刀口之上。"

「我們跑在中間,」阿煦回應著小陽的陳述,「我們站在世界的邊陲。」

"我們站在世界的邊陲,它的寬度在概念上趨近於一根弦,儘管它是如此危險,但我們只要確定自己還走在有序之中即可。看著,這片有序的幅度近似於地球,以人類的能耐無論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不過留在這很簡單、離開卻很難,因此姆聯才會製造了一條人工渠道,藉此保證所有使用者都能安全地抵達指定座標,那條渠道也是行星伺服器與載波閘口的原型。"

「能講點比較有用的事情嗎?」

"現在,注意環境,你眼前所見的物質其實都是時空留下的訊息殘骸,不是真實存在的地點;不要試圖在這裡尋找能讓你感到安適的尺度,尺度對邊境而言沒有意義。"

「好吧,謝啦。」

小陽不打算解釋清楚殘骸與尺度的定義,反正等阿煦真的看到了就會明白了。

當怪物的鳴叫聲逐漸遠去,走廊也連接到了一處相對幽暗的區域。該區是個類似博物館大廳的地方,挑高的穹頂與奢華的柱列撐了此地的輝煌氣勢,但有別於研究區被無所不在的耀眼天光所包圍,這裡的窗子只透出了冬日黃昏般的灰藍色微光,光芒從舞台式的中央大梯灑向地面,光源的強度又遠遠不及它展現出的亮度,因此別說是那片奢華的黑色大理石地磚了,就連本該潔白無瑕的牆面與柱列都顯得骯髒無比。

樓梯正對著大門,大門外同樣幽暗無光,看不出能通往何處,然而受不了幽閉壓力的阿煦一見到那門扉就忍不住朝它奔去,彷彿飛蛾撲火般盲目;他不認為所謂的大門接著的就是外面、而外面也不一定就會是所謂的安全領域,但期望不是阿煦所能控制的情感,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離開這座構造物,因為在這走的越久,阿煦的意識就越渾沌,他意識到自己如果再繼續留在構造物內,自己遲早會喪失辨識空間的能力。所以無論如何都得出去了,他要離開這裡,逃離這座由恐懼打造的牢籠。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嗚啊!」阿煦發出慘叫,刺耳的鳴聲循著他的思緒而來,那群怪物比過去的任何時刻都要接近阿煦,它們就在他的耳邊撕聲吶喊。

無以計數的鳴聲鑽開了他的耳膜、刨除了他的頭骨;無以度量的鳴叫從他的喉嚨裡鑽出、在他的毛細孔中噴發,它們宛如爆裂的膿皰般流得滿地都是,它們無所不在。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眼前的出口是陷阱嗎?不,那扇大門確實能通往另一個區域,甚至是廣義層面上的"外側",然而阿煦卻誤會了那些怪物的本質。怪物就是外側本身,是自始至終都在盯著他們奔跑的邊陲之物。

眨呀眨,看著阿煦的扭曲身影,觀察者的眼睛眨呀眨,層層黑暗覆蓋在此地僅有的活物之中。然後眼簾落下。博物館熄燈,此地永久歇業。

此時勉強維持著意識的阿煦試著返回研究區,然而他所知的空間在黑暗與噪音的催化下早已不成原樣。既然是時空的殘骸,那自然也不會是多有秩序的存在;而既然這個地方到處都是殘骸,那實際上就不會有所謂的裡外或尺度之分,他的逃亡本身就是個笑話。

可是那片空白又是怎麼回事?那不就是"外面"嗎?正當阿煦愁困之際,一道裂縫般的光芒便如同答話般地出現在遠方。

那道光芒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條細線,如此脆弱且纖細;光的旁邊站了個人影,對方引入那道光的開門人,他打開了封閉的門扉,用意在於指引著阿煦繼續前進。阿煦喊著問對方是誰,他卻無動於衷;阿煦想看清楚對方的模樣,不過最後阿煦只注意到了開門者帶了一頂像是全罩式安全帽的機械頭,其深色的玻璃外殼下亮著一顆紅色的單眼,看起來無比詭異。

反正走就對了。阿煦心想著,隨後他背著阿火使奮力上前,不知不覺間,追逐光芒已成了他唯一還記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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