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日,十八時二十一分,瀝青似的濃稠雲層淹沒了宇宙,虛無的風雨將太平洋啃出了一片空洞,空洞的彼端即是世界的盡頭與起點,此後再多的探索都是枉然;赤紅的閃電在雲山間奔騰,看似隨時都會降災於大地,但相比於天上的紛亂,雲層之下的海象卻異常平穩。
三號塔台體的轉移作業如常進行,全程作業由波田松督導進行監督,波田松那幫人並不曉得邊境學相關領域的科學家口中的末日危機是怎麼回事,但把三號塔台體送回祖國也只是遲早的事情,也許這麼做還更好,因為三號塔台體要是出事,舊制派就能擁有更大的發話權,所以波田松沒理由反對塔貝羅與奧古斯都等人的提案,只是執行方面必須讓邊境局全權主導才行。
考量到氣候因素,三號塔台體將由東清港基地的運輸部隊經由海路先行送至綠島,而後才交由雙三部隊組成的護送隊利用潛艇送往中繼島進行第一次觀察,並且眾人會在島上嘗試回收塔台體的意識組態。研究中心的塔台體管理部門評估,若無法成功回收或連繫塔台體的意識組態,他們將正式判定三號塔台體陷入不可逆的腦受損,如此結果也會替本次的『安魂計畫』添上更多的未知數。總之,無論回收成功與否,接著護送隊都就會嘗試把三號塔台體送至福爾摩沙循環港外港點處,等美姆聯合臨時作戰指揮部發動奪還戰的當下,他們就會經由高砂淺灘把三號塔台體偷渡至邊境深層地帶,最終目的地為跨境線觀測基地。
這次行動除了軍方派遣的後勤人員外,同行的還有研究中心醫療團隊裡的尚醫生、MLIT檢查站站長塔貝羅研究員與駐地邊境物理學家雷蒙博士,這三個人負責管理三號塔台體的保存狀況,此外他們肩負本次計畫的核心任務:利用跨境線觀測基地的鏡像生成裝置強制將三號塔台體送回V域邊境。
同源異體有個特性,即本體通過邊境時會產生一個裝載本體意識的臨時載體與無意識的一個基體,臨時載體是由光粒子構成的虛像,虛像的外觀為本地同源異體的鏡像,也被稱作自然鏡像,其存在時間為恆定的四十二秒,當自然鏡像自主消滅後,基體將會回復意識並再次成為本體,並引發同頻化。
早年姆聯方為了避免發生同頻化,往往是直接禁止任何同源異體通過邊境,但他們發現同頻化並非微觀的個體現象,而是宏觀的時空現象,只要兩邊時空持續產生互動,最終都有可能讓不可預測的邊境地帶不斷擴大,因此近代的姆聯開始採用更積極方法,試圖顛覆時空互動留下的後遺症。
所謂的積極指的是創造一個客觀事實:雙方同源異體在同一個時空中只會留下本地時空主體,即同源主體篩替法則,而生化載體即等同於本位時空的同源異體,故無融合篩替之必要;此案的具體呈現即是官方利用生物技術製造出的生化載體,並讓生化載體與自然鏡像發生互動,進而確立自然鏡像的存在,使之不會進入消滅階段。
這些項目只是整個龐雜的鏡像程序的環節之一,也是最重要的初始環節,如今塔貝羅等人盤算的則是在這個環節完全失效之前實行強制終止令,並且讓包含同頻化在內的所有既存事實完全消滅,既為此它們有必要湮滅既有的生化載體並將三號塔台體返還原始時空才行。
說起來很容易,但塔貝羅知道要是跟觀測基地的工程師提這件事,他們肯定會氣到語無倫次,因為這在現實物理上是不存在的逆熵事件,理論的成立與否完全建立在邊境物理的特性上頭——邊際,又可稱之為馬克士威渾沌領域,那地方所有反應都具有一定程度的可逆性,唯一的問題就是沒有人希望自己在這個充滿臨界事故的地方去挑戰可逆性的極限。
以上這些波田松等人當然不懂,他們只會覺得荒謬又可笑。不過就是渡個海,還能出甚麼差錯?話說回來,你們也知道現在氣候這麼糟糕,誰都不能保證這套路能順順利利,那麼途中不小心弄砸一兩個貨物也是很平常的事故吧——正因為那群政務官有這種心態,身完專業研究者的塔貝羅只能在港口前大呼小叫。
「你說我們沒有獲得同行許可是怎麼回事?」塔貝羅女士對攔下她的士官大聲質問。
隨行的中尉有些為難,他知道塔貝羅跟尚醫生本來應該要在船上的,然而這是上面的指示,他只能公事公辦。「抱歉,塔貝羅女士,剛才努比斯所長臨時更換了護送人選,接下來的任務將由索達托先生接手,而醫療看護則將由綠島觀測基地的拉波凱里爾醫生接手。」
站在一旁的尚醫生才正要開口,塔貝羅就搶在他面前質問:「你們的意思是作為腦波暨神經傳導學權威同時又負責監管載體運作的我沒辦法行使自己的監管職責,同時你們還決定這項職責將交由本科專業為邊境生物學的索達托先生代為執行?」
「結論上是如此。」
「太好了,所以索達托先生人呢?」
「稍早我們已經派人前去接他了。」
塔貝羅故作風度地點點頭,同時一串串罵聲瘋狂地在腦中衝撞。
而一看見塔貝羅與尚醫師被阻攔,站在船板上的雷蒙博士就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於是他連忙回頭找兩人在港口角落開了場臨時作戰會議。
尚醫生埋怨地說:「倒他個大霉,波田松又幹了啥?我們不跟著走,誰來主導回收程序?拉波凱里爾?他是生化義肢內科醫生不是生化建構科醫生啊!」
勉強加入討論圈的雷蒙博士還時不時回頭查探那名中尉的反應,似乎是怕對方以為自己做了甚麼虧心事一樣。「該死,我是來做研究的,不是搞政治的,他們非得把事情弄得這麼複雜嗎?」雷蒙博士說。
塔貝羅叮嚀著:「噓,雷蒙博士,請別大聲囔囔這種事。」
「當然,我知道,該死的我當然知道,但現在離世界末日只剩十秒鐘了!這種狀況誰管得了甚麼督察還是密探啊!」
尚醫生抬起手想摀住雷蒙博士的嘴,但基於衛生考量,他最後還是沒這麼做。「嗯嗚!好,我們先別過分擔憂了!努比斯所長不是傻子,波田松可以施壓把我們換走,可是他換不了整個姆聯駐台系統的學者群,撇開拉波凱里爾不談,至少索達托還是我們的人,還是熟人,這次旅行最少有索達托和雷蒙能控制局面......」
雷蒙博士聽了之後大為吃驚,一張好好的臉立刻像皺得像塊柔爛的紙團。「我作為一個理論物理學家最自豪的一點就是不必為現實世界的局面過分擔憂!」
塔貝羅說:「雷蒙博士,拜託,接下來你就聽索達托先生的話,你不必幹什麼粗活,你只要確定庫雷塔吉進去邊境後的完整性就行了。」
尚醫生插嘴說道:「我有提過索達托之前是個軍人的事情嗎?也許努比斯就是看中這點才要求讓索達托接手的,那傢伙比我們都要熟悉渾沌的局面。」
雷蒙博士抱怨:「我對軍人過敏,我最討厭軍人了!」
「那你最好在索達托研究員到達之前先吃點類固醇口服錠。塔貝羅,我要先去向奧古斯都問候一下,順便打聽有關拉波凱里爾的事情,要一起來嗎?」
塔貝羅回答:「不了,我要在這邊等索達托先生。」
「好,你慢慢等吧。」
雷蒙博士覺得自己先上船也沒用,於是他決定陪塔貝羅一起等到索達托來了再一起行動。十八點四十五分,一輛軍用吉普車駛入了繁忙的軍港,不久後,衣著有如叢林探險家的索達托一絲不苟地從副駕駛座現身,他的年紀不大,褐色的頭髮上卻有著一束束班白的髮叢,塔貝羅稱那是半路出家的學術白頭,索達托則稱那是自己漂染金髮失敗後的產物,縱使大家都知道他沒有染髮的習慣,但索達托講這種話也從來沒想過要有人會信。
「莉亞,我不知道自己上船後該幹什麼,或者該說我應該要幹什麼才對嗎?」這是索達托對塔貝羅說出的第一句話。
塔貝羅聳聳肩。「盡力而為,至少別讓庫雷塔吉出事,注意將訊號頻率控制在7.83Hz區間,最大波幅不要超過0.17Hz。最後,記得多關照一下雷蒙博士,他對突發狀況不熟。」
「我也對突發狀況也不熟,但我盡量。對了,回去的時候請順路情幫我去探望一下烏魯納,那個大女孩又開始鬧脾氣了,其他人都沒法應付。」
「就照你說的,泰坦。」
簡短的交談後,索達托與雷蒙登上了運輸船,而塔貝羅則讓軍方的人送回了位於銀野的研究中心。
十九點二十三分,通過大門安檢的塔貝羅沿著大迴廊往西側設施群的溫室區前進。溫室附屬於蓋曼博士主持的邊境生物研究室,索達托則是蓋曼博士底下的副研究員之一,而他所屬的團隊管理著各種研究所需的實驗動物,台灣犬烏魯納便是其中之一。
烏魯納與烏魯斯是『泛動物性源我研究』的重點實驗對象,該研究的執行至今已經邁入第三個年頭了,姆聯與台灣中研院在也這個合作項目中陸續取得了一些不上不下的成果。可是自從鹿野研究中心的烏魯斯失蹤之後,烏魯納就陷入了前所未見的沉默狀態,盡管研究人員能確定烏魯納和烏魯斯的意識仍存在著密切的交集,密度甚至比過去三年還要高上數十倍,但他們無法再像以前一樣去讀取或理解烏魯納的腦波狀況。換言之現在的烏魯納只是一隻普通的狗兒,而狗兒的毛皮底下藏著甚麼,就沒人能說清楚了。
研究室的人很擔心這種情形會不會持續、甚至產生惡化,要是封鎖狀態無法解除,上級可能會下令銷毀烏魯納,而對於身為飼主的索達托來說,這恐怕足以讓他留下一輩子的心靈創傷了。如果只是普通的狗還好說,然而烏魯納曾是那隻幾乎可以跟成年人對等溝通的類人智生命體,包括索達托在內的幾名研究員都無法面對牠有可能會被銷毀的事實,這感覺就像在殺人。
塔貝羅還沒走到溫室大樓,索達托的同事們就先一步過來接人了,他們神色緊張,看起來索達托交代的事情遠比塔貝羅所以為的要複雜得多。
而當眾人進入設施後,早已等候多時的維塔博士便從大廳的沙發彈跳起身,她疾走上前,開口就是一句提問:「塔貝羅博士,請容我問個問題,你認為人類以外的動物出人類源我的機率有多高?」
維塔博士是泛動物性源我研究的項目負責人,也是索達托的直屬上司,塔貝羅知道維塔博士是個標準的直腸子,說起話來又快又直接,第一次和她見面的人總是免不了有種被冒犯的感覺,好在塔貝羅並不是第一次和維塔碰面了,面對這樣唐突的提問,她也不再囉嗦,立刻回應道:「我的專業聚焦在人類身上,對於人以外的事情所知甚少。」
維塔博士帶領塔貝羅穿過長廊,期間她繼續補充著:「依照我們已知的訊息,不同綱目物種的內部源我都具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與極限,我們將這稱之為祖源雛形,實際上我們觀察到許多動物大腦都產生過源我結構,但只有少數案例能達到人智水準的知性與抽象思考能力,接著物種極限限制了這些源我結構的表現形式,所以牠們並不具人類意義上的語言與邏輯概念,那些都是我們加工翻譯出的相似產物。然而烏魯納......牠就是一個人類,具備人格與知性的標準人類。」
「......這狀況有點太......邊境局的人知道這件事嗎?」
「現在恐怕不是講這種大發現的好時機,那個大女孩有點——喔嗚,我找不到更恰當的詞彙來描述!總之我姑且把這稱作超科學概念,牠的源我似乎和這次的大融合事件有非常密切的關連性,而且具備一定程度的超越型推理能力。」
「超越型推理能力?你要說牠早就預知道我......」
「對,烏魯納早就知道了,所以牠打算找你過來談一談。」
塔貝羅越聽越激動,她彷彿能用肉眼看見宇宙誕生的瞬間,而烏魯納可能就是這個瞬間,具有真人格的牠代表地球上的生物可能具備了相同的共源,也就是說地母神意志假說。撇開科學理論不談,這是塔貝羅認為這是自己最接近宗教感召的一刻了。
索達托在得知烏魯納的改變後就將牠轉移到了新的隔離實驗室裡,如今塔貝羅可以透過玻璃牆看見房間中的棕黃色大狗正專心地盯著螢幕上的圖塊進進出出,此時烏魯納使用的是人類規格的腦波感應輸入法,螢幕上顯示的是一款四維拼圖遊戲,雖然烏魯納不想玩四維拼圖,可是牠知道只有這麼做才能取得維塔等人的認同。呵欠、翻滾,趴在地上毫無幹勁,除了瘋狂完成的拼圖關卡外,就現實點來看還真沒甚麼東西能證明烏魯納的靈魂已經不是一條狗了。
「烏魯納,塔貝羅女士到囉。」維塔對著房間裡的狗兒說道。
烏魯納聽聞後豎起耳朵,然而牠似乎也懶得表現出任何該有的興奮或緊張感,牠利用腦波通訊裝置與合成女聲回應:『是的是的,我知道了,所以你們能出去了嗎?』
維塔向塔貝羅點頭傳意,隨即她和幾名同事先行到了門外,只留了塔貝羅與烏魯納在實驗室中交談。
『所以,莉亞。噢,我能叫你莉亞嗎?』烏魯納一邊問,一邊起身走到玻璃牆前。
「我不反對,別在索達托以外的人面前這麼叫就行了。」
『以後可能也沒機會就是了,我只是一個臨時性的存在,我是烏魯斯納,觀測者烏魯斯納,與觀測者烏魯納斯共有同一個源我,時機過了就會自然消失。』
塔貝羅深呼吸片刻,她接著問:「你利用了源我達成超越型推理,但在你準備做你必然做的事情之前,能先為我解釋這次的大融合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別擔心,未來你們總有一天會理解的,可是活在記憶內的你們要怎麼記住記憶之外的事情?』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曉得,我該曉得所有答案嗎?不,我存在於這個片刻,為的只是要幫你達成你該達成的事情。』
烏魯納一說完話,實驗室內的空間就莫名地歪斜了半秒,那段海市蜃樓的瞬間讓看著監控的維塔等人充滿困惑,更讓人困惑的是當訊號恢復正常後,塔貝羅就沒了蹤影。人去哪了?眾人的困惑不言而喻。除了塔貝羅的消失之外,留在實驗室裡的狗兒不知為何也陷入了不可解釋的興奮狀態,牠猛搖尾巴、對著房間內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彷彿自己從未來過此地一般。
支點企業的研究船選擇在十八點時停泊至綠島西北端的中寮漁港,此時紫紅斑駁的天空諭示著飽含水氣的海洋風暴即將到來,儘管日落尚未結束,太陽的餘光在中央山脈的黑色山稜線前耀武揚威,然而在綠島的這一端早已陷落在一片燥熱的熾紅雲幕中。天空正在燃燒,連同島嶼的黑影也隨之高漲,強勁的風勢助長了那片無聲的黑暗火焰,再過幾個小時後第一波來自邊境的恐懼風暴便會壟罩整座小島,而這片血色天空就是它抵達前所釋出的終極警告。
當阿煦、灰鸚鵡、奧里斯與烏魯斯等三人一狗上了岸後,灰鸚鵡就要遊隼跟麻雀返航回台東看著吳馨華的動向,因為灰鸚鵡總覺得像吳馨華那樣的女漢子肯定會到處搞破壞,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游隼和麻雀一定得趕快回去,順便把研究船的主控權還給支點,這樣辛西亞也比較好說情。
想當然耳,游隼跟麻雀甚至沒等灰鸚鵡說完話就跟著下船了。姑且先不提游隼還在和灰鸚鵡賭氣,此舉無非就是唱反調,麻雀本人主要是擔心灰鸚鵡的臨時義肢出問題,所以打算隨行做維護調整。於是一行人五人一狗浩浩蕩蕩地走在長滿林投與馬鞍藤的水泥路上。
結果,五分鐘後,眾人沒等到邊境情治小組的接應者,倒是來了一批武裝駐警直接將五人一狗給押進了島北派出所。路上阿煦本想罵點什麼,只是他焦慮到吐不出半點話,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畢竟阿煦根本想不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被本國法治人員給緝拿歸案,現在他只能期待身為情治小組成員的奧里斯能趕快想點辦法搞定這群人,而在此之前他們就盡量不惹事,免得接下來又出什麼差錯。
和其他幾位名義上的共犯不同,通緝犯阿煦被單獨鎖在審訊室裡等待調查,不過阿煦等了許久都沒看到有人來訪,直到十九點三十過後才終於有個頭髮花白、黑衣筆挺的老警官走了進來,而他一進門就說:「好了,接下來你們想去哪就去哪吧。」
「啥?」
「要是你打算被送回本島接受審判我也不反對,但總統可能不樂見你這麼早就回去,畢竟事情都還沒解決呢!」
阿煦一臉愁悶,他嘀咕地說:「我現在只聽得懂姆島語。」
警官半邊眉毛高高抬起,他用姆島語回:「我記得你的紀錄上並沒有姆島語的語言專才,魯鳩也沒說過你會姆島語。」
「這件事很複雜,我不曉得該怎麼解釋。你剛才提到魯鳩?」
「對。讓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國際刑警科的戴警官,邊境情治小組組長魯鳩的合作夥伴。」
原來這就是魯鳩派來的接應嗎?看來搞這麼大陣仗是為了某人做給交代吧。阿煦想著。「能先幫我解開手銬嗎?」
「當然。」
阿煦如願獲得了自由,但這反而讓他更不明白了。「......你知道多少,又準備幹嘛?」
「就像你說的,是這一件很複雜的事情,我沒辦法和你講清楚我會幹嘛,但我知道你有義務替台灣政府去處理姆聯那邊的派系問題,只要處理得好,臺姆關係就會變得比鑽石還堅硬......話說,聽說你的鏡像體還沒死,如果真是如此,我們也比較方便討論該怎麼處理你今後的人生,無論如何你可真是走了狗屎運了啊,殺人犯。」
「那不是我的錯,我是被陷害的。」
阿煦的辯解引得戴警官反問:「誰在乎?鄉民嗎?呵。」
「......算了,隨你怎麼說都行。」
準備撒手離去的戴警官愣了一會兒,隨後他露出詫異地苦笑,嘴上低聲喃喃著自說自話般的語詞:「怎麼說都行?真是造孽,你這小子......要是五年前要是那個姓曾的願意把你搞掉,今天就不會有這麼多狗屁事了。」
「什麼?」
「呵呵,我就是想看你露出這種表情,小警犬,多惹人疼愛啊?」
「......」
「別瞪了,我不過是以旁觀者的身分評論你的人生,以及你的乾爹做過的事。當年曾小隊長的確把你訓練成了六親不認的司法機器,強悍、果斷、具有高度團結意識、為達目的不惜捨棄自我,這樣的特質讓你成為了遠雷中隊的模範成員,說是前途無限也不為過,只可惜曾小隊長沒讓你多鍛鍊一點腦力跟眼力,他讓你誤以為正義就是不顧一切地咬死眼前的賣國賊,結果最後他也成了你嘴下的犧牲品——對知情人士來說,整起事只能用可悲來形容,不過嘛,全世界每天都在發生類似的事,每個當雙面間諜的都有機會殺死同伴或被同伴殺死......而曾小隊長選擇後者,為了保住一個成為殺人犯的你,卻害死了一批真正的忠良。」
「閉嘴!」
戴警官隨著阿煦的要求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但他沒打算聽話。「......你是不是覺得,我故意選在這個時候挖你傷疤是別有目的?不,對我來說,姆聯製造的麻煩和你帶來的麻煩都是一場令人厭惡的笑話,你們接下來會怎樣、這場秘密行動是成是敗,老實說我不在乎,相比之下,我更享受這種難得的機會,難得能和一個曾經身為菁英特勤的殺人犯侃侃而談的機會,假如我還能憑一兩句話就能讓對方羞愧到當場自殺,那肯定會是個不得了的人生成就。」
阿煦假裝自己不在意這段瘋言瘋語,他像隻落水狗一樣逃出了審問室,而戴警官則在門邊目送對方離去,在此同時,掛在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為怒意。
最後,時間來到了十九點五十六分,島南派出所傳出了一陣轟然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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