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Tor的部落格

黑山-04

寂靜。

凌晨的卡拉卡亞飄起了霧雨，雨絲在樹葉匯聚成珠、再集成滴，水滴又一次化作雨幕墜入林中，落在那片腐土上悶聲作響；冷風切過樹冠、寒流滾滾翻落，他們的靴子陷濕泥裡，臂膀承受著夜露的滋擾，儘管敵方的監視網已失去作用，但他們不能忘了山上仍有監視點，若是對方稍微專心點，很容易就能注意到山下那些不屬於野獸的動靜。

為了減輕行進負擔，士兵們攜帶的裝備有限，身上的火器僅有長短各一把，彈藥倒是多帶了點；從山腳林地登上十二公里外、位於海拔八百五十公尺高的卡亞嶺粗估需要約六個小時，前三分之一為破碎坡台、中段為險升坡、後段為陡坡，路上有三個隱密的滯留點可供休息十五分鐘，除了耗些體力之外沒什麼大問題，要說最壞的情況是什麼，了不起就是他們可能得在海拔四百公尺處多耗上一小時，因為那裡正好切進了狄林蘇的邊崖防守線。要爬上去是一回事、要不被察覺又是另一回事，反正他們的工作總是在＂就這麼擬定了吧＂以及＂哇靠！當初是誰定了這個計畫呀！＂之前徘徊，既來之則安之，做足額了應變方案才是真理。

不久後，厄米特等人遇到了第一個陡坡，在此之後的地勢都將變得錯綜複雜。他們躲在杉樹後頭稍作休息，順勢查探了一下山上那座瞭望塔的狀況。

「野牛老爹呼叫管家，我們準備進入干擾區了。」厄米特說。

（＂管家收到，目前訊號仍舊清晰，也許山嶺干擾比預測中的還要少一點。＂）布朗德說。

（＂這裡是熊哥，確認各位鐵人三項參賽者已經爬了兩公里，請問需要技術支援嗎？＂）所羅門說。

「我想點歌。」麥傑提議。

「你確定？」

鈞安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麥傑，他還沒開口吐槽，厄米特就在第一時間低聲回應：「回去之後我可以讓你聽邦尼好孩子組曲聽個夠。」

麥傑意識到，邦妮好孩子組曲最後一次啟用是在半年前的黑色平原裡，有五名囚犯曾被那首歌被弄到精神崩潰。「報告隊長，我只是開個玩笑。」麥傑急忙解釋。

「放心，我也是在開玩笑，畢竟銀匠醫師肯定不會希望新的試驗體受到太多外界干擾。」

至於銀匠醫生又是另一回事了，麥傑只知道他在卡登斯一直有些＂不人道＂的傳聞，更不巧的是他跟厄米特真的有些交情。「隊長－－」

「狗弟，看好那隻貓兒的嘴巴。管家，幫我預約銀匠醫生的門診。」

「狗弟收到，現在貓步的發言權現在由我接管。」鈞安回答，他對著可憐的麥傑聳了聳肩。

（＂管家收到，銀匠醫生的......門診，我會盡快與之洽談。＂）布朗德回答得有些不確定，他顯然感覺到厄米特不完全是在說笑。

（＂專心在任務上吧，小傻貓！＂）所羅門總是享受每個能扔石頭的時刻。

「呃嗚，我真他媽的自找麻煩......」麥傑嘀咕著。

小隊繼續前進，他們登上了一塊裸坡，坡道後頭的平台附近長滿了些小葉灌木，濕潤的灌木與一顆顆大樹相連，那些老邁的松樹與杉樹像座城牆擋在前方、點綴於上方的瞭望塔則如衛兵般從探頭而下。這時通訊器傳來了一首哼歌，厄米特問外頭的人這是怎麼回事，但布朗德與所羅門那端始終沉默不語。

退回去。厄米特下令返回上一個駐留點，結果通訊器的哼歌音量不減反增。

鈞安反覆確認通訊狀況。「報告隊長，訊號被覆蓋了，這附近有其他干擾源。」

「真會挑時間。狗弟，到第三停駐點後再測試訊號；貓步，啟動縮短電子偵測器的開啟間隔，帶我們改走遠路；卡拉遢奇，別到處亂跑。」

「我從來沒這麼安分過。」

「那就再安分一點。現在，關閉通訊器。」厄米特吩咐。

輕柔的女聲消失在卡拉卡亞的寒風中，哼歌隨著林雨而散，但森林已不再空無。厄米特揮手要眾人集合行動，此時探路者依舊是麥傑，但原先走在後段的鈞安與卡拉遢奇被安排到了留在中間位置，厄米特就負責殿後，他要確保所有人都不會跑出自己的視線。

少了布朗德與索羅門的外部支援，他們無法確定接下來的路途是否安全無虞。早先布朗德曾說明過他已經入對此地的監視網動了手腳，然而他也提過山腳林地的設備與狄林蘇叛軍使用的型號不同，此外他也無法確定在破碎坡台的林地之後是否還有其他監視系統，正如預料般地，原先計畫的移動路徑本身就充滿了不確定因素，提早斷訊後更是如此，所以厄米特決定改走東北側的大險坡。他不相信那邊會有座直登卡亞嶺的電扶梯，好歹那地方也是最不可能有監視設備的死角。

薩拉赫稱那條路叫做迪亞哥風光大道，光是從上面確實隱約能看到一條隱沒在林線的路徑，但那動輒十公尺的落差可不是鬧著玩的。

跟著。麥傑通知後方成員，他沿著林線朝北前進。

這座森林可能有個名字，每個森林都該有個名字，這樣說起故事來也方便一些。麥傑納悶蘇菲里的人會給卡拉卡亞山下的森林取什麼名字，也許它只是單純地被標上了個衍生地名，好比北蘇菲里、小蘇菲里、蘇菲里林地，又或者是就直接被稱作卡拉卡亞黑森林？反正麥傑不管也這些了，現在他決定把這個地方命名為狗屎地獄林，就跟在丹帝、保祿、以及馬利波的森林一樣，要是未來他得講一個關於這個崎嶇、潮濕、寒冷、同時又異常富麗的森林所發生的故事，他會說：那個是在第四號狗屎地獄林發生的鳥蛋事。

有人。麥傑提醒。經歷了十個上下攀爬、穿過一叢又一叢的刺藤後，他們終於在這個不可思議的地點中遇見了第一個敵人。對方是狄林蘇的人，沒有人能解釋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因為這此地離狄林蘇的監視站至少有一公里遠，中間還夾了一到小丘脊與兩道溝，但現在就是有個裝備齊全的叛軍隻身一人坐在這處鳥不生蛋的森林中央，擺在他腿上的手電筒還亮著，燈光照亮了地上的濕落葉，多虧了那盞燈源，麥傑才能在一百公尺外就注意到了對方的存在。

那名叛軍的周遭沒有任何動靜與異常熱源，該名士兵也未曾有過動作，坐在那張餐桌椅上的他只是對的黑暗輕輕地擺著頭，節奏明確而緩慢，像是在聽著某首小曲一樣。麥傑卻認為細節後便示意要前去偵查，但厄米特立刻要麥傑待命，換自己上前負責這段的偵察任務。

厄米特與叛軍距離縮短至約五十公尺，每接近一公尺，森林的雜音就稍微多了些，那些聲音不是棲息在林間的飛禽走獸造成了，潛伏在蕨草間的是人類的低語聲，她的語言讓黑暗更加濃厚、光源更顯刺眼，爾後低語變為兩個、三個，他們彷彿在歌唱抑或爭吵，他們對著厄米特的耳朵呼氣呢喃，要他完成獻祭，只差一點的骨隨與內臟－－

－－「夠了，」厄米特低聲回應，「你們最好不要用同樣的方法愚弄我的手下。」

他伏低身子向地上重捶了兩下，無名的低語瞬即消散。坐在彼方的狄林蘇叛軍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他擺著頭，手打著拍子，儘管難保這不是一個幌子，但厄米特幾乎可以確定眼前的叛軍本身正因為某種事情拖離的原本的隊伍，而他的隊伍也不在這附近溜搭，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促使叛軍來到此地的超自然力量接下來是否還會有進一步的變化？

超自然力量，厄米特知道要解釋這種東西很困難，若是在出發前就討論這件事，他只會被當作是個瘋子，況且先入為主的想法只會害隊員們錯估了那些超自然產物在自己身上產生的影響，如非必要，能不提就不提，可是事到如今在場的人總得面對這件事，因為超自然就是歸山計畫的本質，逃也逃不了。正好，眼前的叛軍或許就是個很好的教材，前提是對方不會發火。當然，還有那個卡拉遢奇，希望他的存在不會引起對方的注意，只是目前看來是無可避免了。

厄米特不太喜歡這種狀況，畢竟誰都不會希望以這種方式與黑山之主會面。這次的關係人卡拉遢奇實際上並不是實體，他是被編織出來的假象，當初厄米特也不確定只是種下一個近似語誤的說法是否能讓隊員們真的去假想有個陌生人正在附近打轉，好在保羅博士與迪尼斯博士在這件事上下了點功夫，儘管他們可以不提供卡拉卡亞的內部情報，因為厄米特等人的死活其實並不重要，但他們一定得讓卡拉遢奇成真，唯有如此才能完成歸山一事－－敵人肯定也知道這件事，要是他們打算用同性質的方式攔截卡拉遢奇一點都不奇怪。

他們會怎麼做？就只是放一張椅子跟一名小兵在荒林裡？還記得薩拉赫提過，它們曾見到五張不合時宜的餐椅，難道那些椅子是某種枷鎖？

按照指示前來會合的麥傑與鈞安在路上已經感受到的些許不適，他們甚至直覺認定眼前的叛軍並非活人，對方只是個空殼，那東西像個陷阱，它的身上綁可能還綁了顆炸彈。兩人向厄米特求證，厄米特並沒有多做解釋，他只表明到第一停駐點前改由他做先鋒，接下來才由麥傑接手。

「注意變化。」厄米特叮嚀。

語畢，他帶著隊伍起步繞行，雖然眾人一直和叛軍保持適當的距離。照理講在這個距離內他們不可能聽見對方的任何聲音，不幸的是他們錯了，叛軍的哼歌傳入了眾人耳中，聽得越久，眾人的皮膚就越癢，癢得像有群螞蟻在身體裡築巢，蟻群們張大鍔口咬下他們的血肉，千萬隻螞蟻、千萬點針觸，它們鑽過空蕩蕩的皮膚將肉沫搬往深處，最後消失在骨骼中的黑暗洞口。

癢、痛、痠麻，是毒氣還是毒蟲引起的過敏嗎？鈞安與麥傑不禁如此聯想。

「墨勒忒先生，你還沒說你看見了什麼。」卡拉遢奇第一次主動攀談，他對潛行的認知不比任何人差，就是危機感稍嫌不足。

「卡拉遢奇，不是現在。」厄米特回答。他忍不住抓了抓脖子，那處發癢的區塊摸起來有些詭異，它濕潤、柔軟、毛絨又有些粗糙。那東西是青苔。「各位，準備衝刺。」

指令下達，厄米特一行人就用著稍微大一些的步伐往預定攀爬的險坡邁進。由於身體異樣的影響，分心的鈞安接連兩次差點讓地上的樹根給絆倒了，跟上來的麥傑也沒好到哪去，如果情況允許，他想立刻把腳給砍掉，現在肯定有某種蟲子在它的大拇指前大肆狂歡。

「注意！」卡拉遢奇喊了出來。

三人不約而同地想回頭把卡拉遢奇給打昏，好在後頭早有比那位關係人更大聲的玩意兒等著：那個士兵唱了出來，他用幾乎無旋律的音調唱誦著關於某座森林的事。

森林中充滿了愛，它想要成為萬物之友。士兵哭號著。誰聽見了我的聲音，我在這裡，想和你們說說話。

「哇咧幹，這是怎樣？」麥傑說。

「快跑，跑快一點！」厄米特再次低聲催促。

突然間，士兵的手電筒熄滅了，他們的夜視系統捕捉到士兵周遭冒出了幾顆茂密的灌叢，叢草以詭譎的速度迅速膨大，過了一會兒後厄米特意識到那東西不是灌木，它們只是一叢過於茂密的青苔球群。如果是在特定任務，厄米特多少有機會認識到自己將要面對甚麼樣的異常之物，但現在他只能明白身後的東西具有兩種特性，那就是擴張與侵蝕。

是當地的超自然現象？抑或是狄林蘇及那個神祕的『回歸』所帶過來的詛咒？按照以前的步調，厄米特會考慮先一鎗轟那位了看似異常核心依附體的士兵，要不扔一顆手榴彈也好，畢竟他要對抗的是苔癬，激進的老方法說不定真的有效，接著他開始埋怨著現在的環境不能製造強光、不能引起過於巨大的聲響、更不可能有那種空閒舉槍掃射，現在他還得帶著兩個從未涉入過相關事件的人與一個虛構人物逃出生天，厄米特沒有餘力去思考該如何阻止那團異物持續增長。

「如果我說這森林鬧鬼你們信嗎？」厄米特沒由地講道。

「我不知道現在還有什麼好不能信的！」鈞安回答。

「我信、我一定信！因為他媽的我好像被一隻鬼咬了，身體超癢！」麥傑回答。

「其實我不覺得那是鬼，也許是什麼未知之力什麼的－－」

「卡拉遢奇，拜託你說些有建設性的話可以嗎？話說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厄米特說。

四人跳過了一個大岩縫，青苔綠浪在四十公尺外匆匆撲來，速度奇快無比；浪潮越過了岩縫，潮水淹沒了大地，黏附在樹頭的青苔宛如活體吸吮著藏在樹皮底下的養分，厚重的絨毯一步一步向上攀排，它們壓倒了大地、令枝枒劈啪彎腰，不一會兒最初的林木已經成了一團團巨型花椰菜，可是綠浪仍不滿足，它要的東西不只是那片林地。

「不，那玩意兒，外來種吧，跟卡拉卡亞沒什麼關係。你們試過理性溝通嗎？」

「理你娘的廢話王！」麥傑大罵。

跑過半里後，綠浪的速度終於慢了下來，它的擴張速度減為原來的一半，只需快走即能擺脫，但厄米特等人打算維持的高速突進第一停駐點，免得一時鬆懈又給自己添麻煩。

嘈雜的重壓遠去，森林又一次回歸死寂，實際上除了剛開始的幾陣鳥叫外森林裡的居民似乎都對那場異相置之不理，鳥兒仍舊在窩裡、鼠兒依然躲在洞中，夜梟與狐獾盯著那四道影子在黑暗中急速穿梭，靴子踩響落葉，不知正為了何事奔波。他們越過險坡、攀上高崖，第一停駐點位處於海拔兩百公尺高山凹，眾人耗盡全力鑽進安全的凹洞處，厄米特看見大夥都進來後立刻又回過頭觀察了遠在三公里外的狀況。

那場災難周遭約五百公尺內的樹群成了一團模糊的綠色輪廓，而厄米特推測綠海至少在地面上向外擴散了一公里的距離，假如那場超自然禍害沒有自然消失，三天後他們就得考慮另尋生路了。

「隊長，」鈞安的話語中仍混著些許氣音與喘息，「我們遭遇毒氣攻擊了嗎？」

「比毒氣好一點，至少你不會當場暴斃。」

在後頭查探腳步狀況的麥傑大罵了一聲，他說：「那座森林是藏了什麼上古毒菌了嗎？」

「各位，回報身體狀況。」厄米特說。

「貓步回報，我的雙腳足部覆蓋了大面積的暗綠色不明物體，那玩意兒看起來像是青苔！」

「狗弟回報，我的腰間與手肘處同樣覆蓋了疑似青苔的不明絨狀物，但看起來只是蓋在上頭，並沒有入侵皮膚。」

「呃，卡拉遢奇－－我是說，槲鶇回報，我沒事。」

獲得身分的卡拉遢奇依舊只是個模糊的輪廓，在鈞安眼裡的卡拉遢奇感覺上就像麥傑的雙胞胎兄弟，只是皮膚黑了一點，而在麥傑眼中的卡拉遢奇則像個有著一頭金髮的北方人，一百個人有一百種卡拉遢奇的模樣，眾人都是他的創造者，它的存在即是人群意識中的浮光掠影。

厄米特嘆了口氣。「卸下裝備，把青苔刮除，記得順便幫對方檢查彼此的屁股是不是卡著泥土沒挖出來。」

「是，隊長。」兩位隊員齊聲回應。

「對了，卡拉遢奇，你不用勉強替自己再取一個代號。」

「很久以前有人真的曾稱我為槲鶇，我是卡拉佑的槲鶇，山堡之王。」卡拉遢奇慵懶地解釋。

「是喔，鴿子王。」麥傑說。

「是槲鶇。」

厄米特卸下背心和上衣，順手又從背包裡抽了一條毛巾在脖子上來回擦拭。「也許我們可以繼續叫你卡拉遢奇。所以，卡拉遢奇，還喜歡這次的健行嗎？」

「雖然比想像中的要激烈，但還可以。嘿，你這邊有一大塊沒擦到，耳朵到肩夾這邊，還有，我猜你的大腿肯定也沾了些。」

「謝謝你的提醒。」

「你肯定是個源夏出生的，這種禮貌真的不太尋常。」

「禮節並不是什麼奢侈的東西，只看你習不習慣罷了。」

麥傑把他們倆的互動看在眼裡，他心中的問號又生了個芽。一開始麥傑根本沒見過這名關係人，更不曾聽聞過他入隊的消息，接著他突然出現、還有了名字與具體形象，而今那位卡拉遢奇與厄米特互動起來就像已經認識了一個月以上，正準備脫離點頭之交，什麼也不知道的鈞安還一點都不感到奇怪－－麥傑懷疑到底是自己在發神經還是所有人都中了幻術，搞不好那傢伙也森林裡那場的超自然現象的一環。

「鈞安，你見過那個卡拉遢奇，對吧？」麥傑對著鈞安耳語。

「這個問題太可笑了，講的好像你沒見過他一樣！」鈞安低聲回應。

「我可真的沒見過他，而且我應該知道他的名字嗎？那傢伙甚至沒自我介紹過......」

「麥傑，我不是告訴你出任務之前別通宵打電動嗎？」

「哇咧你少在那邊裝乖寶寶了......啊不，我是想講，不，我真的完全......沒見過那個傢伙，我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是老大在分任務的時候才第一次聽過！」

厄米特聽見了麥傑那神經兮兮的低語，他要卡拉遢奇先別多嘴，自己則問了：「麥傑，你還好嗎？」

「報告隊長，我很好！」麥傑回答，心虛的他假裝正忙著進行腳趾頭的除苔工程。

「但我看得出來你的狀況很差。聽著，鈞安、麥傑，你們可能多少有些不適應，畢竟以往大夥總是在處理一些合乎邏輯的危險，但你們剛才看見的東西就像是現實世界的小漏洞，總之盡可能早點習慣吧，未來幾天我們都得和它們面對面才行呢。」

卡拉遢奇以誠懇的語氣接著厄米特的話說：「這件事、以及剛才發生的狀況有點複雜，你們的老大可能一時半刻也沒辦法解釋，而且現在這段路上恐怕也充滿了那些蠻人設下的小驚喜，大伙第一次看見難免有些驚慌失措，不如這樣吧，接下來就讓我來為你們找一條路，我對卡拉卡亞還算熟悉，也許碰碰運氣就能發現一條比你們預想中更安全的登山小徑。」

「卡拉遢奇，我並不覺得你所謂的登山小徑能派得上用場。」厄米特看起來有點不高興，他並不信任眼前這名被塑造出來的非人類。

「我承認自己是離開這裡很久了，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

「比如說一條神秘的遺跡隧道，裡頭還有永遠不會熄滅的魔法火炬為我們開路？」

聽到厄米特的諷刺發言，鈞安不禁對麥傑耳語：我懷疑我們的墨勒忒隊長帶有點馬特瑞斯血統，那裡的人最喜歡搞諷刺了。

這叫諷刺？你還沒見過真正的馬特瑞斯人是怎麼諷刺的咧。麥傑一臉不屑地如此嘀咕著

「不可否認，你的直覺真的很準確，」卡拉遢奇聳聳肩，「當然，裡頭沒有魔法火炬，但你們的魔法鏡能應付得來的。」

「我希望這是真的，卡拉遢奇。」

「可是我們得先到達禿子角，然後到了之後還得祈禱一下，天曉得那地方的入口還在不在。」

鈞安機靈地將電子地圖遞給了厄米特，卡拉遢奇則在厄米特的協助下指出所謂的禿子角到底在哪。那位關係人好奇地觀察著電子地圖的構造，一會兒後他才毫不猶豫地出手點著北方區域，卡拉卡亞東北側的一處峭壁。

「禿子角在這？你知道我們光是走到那就得花上三個小時嗎？」厄米特皺起眉頭。

「花三個小時走到禿子角，再花一個小時登上卡亞嶺，這遠比你們現在的路程還要快上一個小時。當然，如果舊路塌了，我們頂多多花兩個小時的時間折返到你們規劃的第三停駐點，總之再怎麼樣都不會拖過中午就是了。」

「你的神祕遺跡會通道往卡亞嶺的哪邊？」

「我看一下......這裡，啊，那東西還在嗎？這個小點照理講應該是棟建築物，以前被人稱為卡普(Kapi)，門之屋。」

厄米特不經露出冷笑，他開始為保羅與狄尼斯感到可憐，因為不管他們想要擋下什麼機密情報現在都沒意義了，畢竟卡拉遢奇正是機密本身，若他願意合作，再多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實際上，說卡拉遢奇是假的也並不盡然，不如說他只是個被厄米特以及常規局召喚來的古老存在，存在是真的，皮卻是假的；卡拉遢奇是黑山之主，本身卻沒有任何知性，如今為了重回王座，他有必要藉由人類之姿佇立於此，並在一群特定人類的引導下走回老家，為了達到目的，他確實有必要提供適當的協助。

「好在管家大人也不期望我們能準時在第三停駐點能發個簡訊了，」厄米特說，「大夥，計畫有變，我們要轉往東北側的禿子角碰碰運氣。」

「我，山堡的槲鶇將竭盡所能為各位找到一條安全的飛行路徑。」卡拉遢奇語帶自豪，麥傑覺得現在的他就像是個鷹勾鼻的大渾蛋。

厄米特興致缺缺的補了一句。「抱歉，我們這裡大多是在地上爬的。鈞安、麥傑，別忘了消毒，一會兒將青苔和受汙染的器物集中後先灑上鹽跟酒精再埋進地下。」

「抱歉，隊長，我沒想到這次任務會需要帶......」鈞安還沒說完話，厄米特就扔了一小袋密封包裝的岩鹽給他。

「鹽？當然，誰會在路程一天不到的野戰任務中帶這種東西出門啊！」厄米特說。

鈞安僵了半餉，好不容易才吐出了一句話：「哇呼，謝謝隊長！」

老牛真的是越來越天殺的詭異了。麥傑忍不住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