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瑪士朝著日昇之處前進,那是本能、亦是銘印於靈魂中的生之慾望。他走過了黑暗幽谷、寒風冰湖,如今汪洋已成往事,湯瑪士立足於大地,朝著煦日之處而邁進。
究竟要走多久才能真正見到太陽?太陽真的存在嗎?湯瑪士一邊想著,一邊伸手探了探未曾流動過的空氣。
總算,風來了,新鮮的空氣。湯瑪士維持著一致的步調,他孤獨、但心滿意足跨出邁開雙腳;他正在前進,遵循著理智與本能的聲音前去尋找陽光,不管花上多久時間,湯瑪士都相信這趟路不會白走。這是他此生唯一相信的事,相信陽光的無私偉大、相信黑夜終將離去,此乃自然法則,也是這座小小世界的基石。
然後。
晨曦到來。
雅南迎來了久違的曙光,玫瑰色的光芒從東邊升起、撒在紊亂的雲系上,殘留於蒼穹的墨藍色刷出了一層薄弱的粉藍色,接著色澤緩緩暈開,刷白的區塊越來越廣、越來越明亮;熾白的火球從雅南城高樓與尖塔群中探出頭,打亮了半座城市、賦予它們存在的證據,然而雅南城裡卻無人歡慶。
教堂裡的倖存者們紛紛見證他們期待已久的太陽如何升起,然而恐懼卻永遠無法被驅散;阿爾弗雷德與緹妮帶著亞莉安娜的屍體來到陽光下,他們要安慰這名喪命於黑暗的偉大女士,讓太陽告訴她,最可怕的時刻已經結束了,但悲傷永遠無法平息。
曾被分隔異域,如今重回同一座城市的幾名獵人爬到最高的地方,他們不約而同地望向雅南城的邊界,雅南城外是浩瀚的大地,陽光已將眾人從地獄中解放,但他們不經懷疑,眼前的自由是否只是個假象?而自由又代表著什麼?在這群徬徨的獵人中,只有獵人艾琳坦然地接受了一切。艾琳要說,自由代表著能選擇自己行走的方向,她曾是那群嗜血獵人們的標的,偏離者即是死路一條,而今她想要為自己選擇,所以愛琳讓坐在大教堂的前院中,全心全意地感受著此生最後一次的秋日破曉。
無私的太陽,那是湯瑪士所深信不疑的存在。它閃耀。
光芒它穿過屋群,灑落在獵人的舊工廠前,它閃耀、並穿透了湯瑪士的眼皮,那名人類因此皺起了眉頭。幾經掙扎後,他動了身子,麻木的雙臂遮著被陽光刺痛的眼睛,起初湯瑪士還以為是一道篝火,就像狩獵之夜中所點燃的巨大火刑台一樣,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真正意識到那道光芒來自於天空,而且永不滅卻。
夜晚結束了。湯瑪士吃力地起身子,雙足蹣跚而遲鈍地在漫步在屬於獵人的小山丘上,那裡沒有高聳參天的巨樹、也沒有成堆遼闊的墓園,被稱作工廠的宅邸毫無光彩,而宅邸所能擁有的就只有那座破敗的花園,整座小丘陵被教會建築所包圍,空間悶地叫人窒息。
湯瑪士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他感覺到,這座宅邸附近一定有什麼東西得被發現才行。他一邊哈著手、一邊交互搓著自己的雙臂,湯瑪士開始覺得自己其實是要找一套衣服,像樣的、給人穿的衣服,而不是一直綁著腰間那條破布圍巾。
所以,要找什麼呢?此時他抬頭看像身旁的屋舍,跟夢中不一樣,這棟宅邸的外觀極為黯淡、看起來廢棄已久--忽然間,湯瑪士聽見歌聲,他好奇地循著正門階梯進去。隨著距離拉近,歌聲也逐漸清晰。
那是首搖籃曲,它唱:"蒼穹之上、繁星之外,孩童傾訴,虛形妄影--誰人祈願穹頂之外?沙河輪轉,迷夢伴--"
唱歌的人偶佇立在主廳中,待歌聲一結束,它便對湯瑪士行了個禮--眼一眨,唱歌的人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癱坐在屋角它,那尊人偶從未唱歌、也不曾活動過,它不過只是個被遺棄的活動雕像,身上的衣物破損不堪,陶瓷造的臉上沾染了沉沉的厚灰。然而,縱使人偶的軀體美麗不再,但那雙琉璃造的雙眼依舊明亮如星。
原來。湯瑪士曉得了,他要找得其實就是夢的證據。
「湯姆?」此時,有個人站在階底呼喚著,他殘缺的大衣在微風中擺動。
湯瑪士回過頭。
----------《血源詛咒:遙遠的呼喚》【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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