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黑衣女士的車隊越過紅霧山、駛近塔拉尼斯的瓊斯台地,當車輪不再傾斜時,大片的燕麥與小麥田即刻淹過眼簾,秋日的金黃在風中搖曳。

日落西沉。穿越了麥田與散村後,車隊悠悠地繞過山坡、深入樹林,再闖過幾畝黑影後,乘客只要抬頭就能看見整座曼羅西城的詭異光景:城建於山腰,富裕、卻過於一致的建築群們與湖水對望,而車道就夾在中間,一塊無人涉足真空地帶,上頭讓雜木與灌樹佔據,直到那座孤單的渡口建物為止,將近一公里的平緩腹地中幾乎沒有任何大型建物。

因為曼羅西人不喜歡太靠近湖邊。他們認為湖水中藏著惡靈與詛咒,盡管那塊腹地中仍有些的漁村聚落,但住在村子裡的人卻屈指可數,至於理由,也不外乎就是因為連漁民們也迷信於湖水的禁忌,他們雖靠水維生,卻情願住在更遠、更接近森林的地方--由此可見,若還有任何當地人敢住在湖岸地,他要不是情勢所逼、就一個素行不良的社會邊緣人。曼羅西,那個地方被外地稱作的塔拉尼斯之心,山礦與湖泊之城、最佳的避暑勝地,可是當地人不喜歡湖水,他們總是把自己的家鄉稱作"山礦與如果沒有湖就更好了的鬼地方"。

該城建在柺伊特(Gwaed)山上。柺伊特山是寧靜山脈的南端起點,其山遙望著西南方的雷雨山群,它的風貌碩大而駭人,彷彿讓巨人踩歪的階梯般,山頭扁平、懸崖群聚,若再往裡頭深入,便能見到長年積雪的寧靜山群,延綿的山陵線多變、卻不高聳,近年來深受是諸多遊客與藝術家的青睞,這個小潮流意外地替曼羅西帶來了一筆財富。

但他們主要靠的是礦牧業為生,閒雜人等反倒讓當地人覺得煩不勝煩;同時,與其說它是塔拉尼斯的城市,不如說是大雅南的城市還要比較恰當相,以此為前提,曼羅西本質上是排外的。最後,就像野牛溪谷的霧霞鎮一樣,曼羅西城也是大雅南區的重大關卡,而不同的是,霧霞鎮主要經手的是醫藥類的產品,至於曼羅西城則是金屬加工物與農牧產物,結果正因為這種差異,他們永遠都不得安寧。

車隊一聲不響地前進,繞過偉大不凡的曼羅西城。不久後,太陽消失了,天空留下一抹蒼藍夜色。山城的燈火照亮了湖面,黑水中的邪靈在風中蕩漾--突然,一個拐彎,曼羅西城消失了,唯有它的光芒與倒影還望著車隊。樹林之黑暗、秋風之冷冽,枝葉傳來的聲響將馬車團團包圍。

「湯姆,我好害怕,」愛德華低語,「你害怕嗎?你肯定......不比我還要勇敢,嘿嘿。」

克里頓睡著了,他沒聽見愛德華的自言自語,倒是克里斯聽得一清二楚,可是他選擇緘默不語。

「湯姆,你是不是也和諾克斯想的一樣,覺得我們之間的差異大到無法除了戰場之外,哪都容不下這段友誼?」愛德華的話語孱弱無力,在車輪與馬蹄聲間載浮載沉,「該死,這回答我,你這蠢蛋!為什麼你不說話?難道你心虛了嗎?呵呵......湯姆,你為什麼不說話?我好害怕,這裡好黑......好空無......好黑......安妮......救救我......」

克里斯看見愛德華瘦弱的身子窩在大衣中,微弱的油燈照出他顫抖的影子。克里斯假裝他什麼都沒注意到。

車隊登上山頂,血療教會的分院院區近在眼前,此時圍牆內嘈雜混亂,安息會的人馬在裡頭東奔西走,為了收拾血療教會的遺留物而忙碌,但門口的保護措施一點都不馬虎。兩名門衛將車隊攔下、盤查,接著再經過一輪回報,他們指示要車子停在外院的小禮拜堂前,赫特一族的人可以先在那稍作等候,至於愛德華.坎貝爾則由偉恩兄弟護送至院內的大堂。

聽到這個消息,駕車的隨扈面露不屑。他和女主人回報,黑衣女士盡管心裡也嫌安息會的人小題大作,但她聳聳肩,便要隨扈按照對方的指示辦事。可是黑衣女士堅持,一定得讓一名赫特家的護衛跟著過去,因為他們的學者還留在裡頭,就像安息會不信任黑衣女士一樣、黑衣女士也不信任安息會能把他們倆給照顧好。

「親愛的,去問問你的波弗輔祭司吧,」黑衣女士透過車窗口說,「讓他來評判,我這個要求過不過分。況且,讓生病的坎貝爾醫生走這大段路,你們不覺得太過分了些嗎?啊,我記得曼羅西有間旅社還不錯,也許坎貝爾醫生應該先在那住一晚才對。」

穿藍衣的門衛面面相覷,他其中一人再度向院內的主官回報,主官聽出了黑衣女士的脅迫之意,於是便直接和身在圖書館的波弗呈報了這個消息。不一會兒,波弗親自到了大門口,他顯然早就料到會有這種結局了,但實際遭遇過後還是令波弗的心情大受影響。

「赫特夫人。」波弗對著車廂內的黑衣女士問好。

「吉伯特,有你在可真好!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麻煩你們,但事情也就像你所知道的......總之,大夥各退一步,好嗎?」黑衣女士說。

「你要一位隨扈進去保護你的兩位學者,對吧?方便請問一下,你要派的這位隨扈到底誰嗎?」

「他叫勞爾,我們的護衛隊副隊長。別擔心,他不會把你們給吃掉的!」黑衣女士接著對後頭的車子大喊,「勞爾,過來一下!」

勞爾聽聞後先對著一旁的隊員聳聳肩,接著便匆匆來到波弗與黑衣女士面前,並以一個俯身禮作開頭。「勞爾在此。」

黑衣女士說:「勞爾,等一下你就獨自一人跟著坎貝爾醫生與兩位偉恩先生一起進去,等遇到了王先生和克拉伯夫斯基女士,你就留在他們身邊,直到大夥返程為止。」

「遵命。」勞爾接獲指示後便回到了車廂,並要他的隊員去尾車和其他人一起乘車

黑衣女士滿意地笑了笑。「好了,吉伯特,請問你們的小禮拜堂有準備美酒嗎?」

波弗回以禮貌性的笑容,但沒有說話。他指示門衛帶黑衣女士的車隊到禮拜堂等候,自己則引導著副隊長勞爾該將車停在哪。

有些安息會會眾注意到了黑色馬車的存在,但他們不願多加深入,縱使當愛德華被人攙扶下車的瞬間,黑夜彷彿墜入人間,沉默與不安壓過會院中的燈火,可是他們都知道,將其忽視才是最佳的生存之道。

他們五人在路上沒有談過任何一句話,波弗領在前頭、其次是偉恩兄弟與愛德華、最後由勞爾殿後,五人從側門進入大禮拜堂,堂內的業務人員在正調查教會的人在地上留下的卡爾符文到底作用為何,嘈雜聲無處不在;有些人爬上了神龕上的大花窗查探,窗子正對拐伊特山下的母難湖,今夜的月光明亮,窗影因而斑斕絢麗,調查員的影子落在地板上,愛德華看到了還以為是夢境裡的怪物跑出來了。

眾人拐入通廊、爬上旋梯,過了一段令人窒息的道路後,他們來到血療教會的六角圖書館,館內書卷滿載、人滿為患,書櫃隔出的走道令人感官錯亂。

愛德華問:「波弗先生,接下來你們想怎麼作?」

波弗回答:「你知道電力這種東西嗎?」

「聽說過,但沒見識過。」

「電是一種能量,據說新大陸那也有人正在做這方面的研究,但我敢打賭,在近一百年前,身在雅南的阿契巴德比任何人都還要早一步理解這種能源的存在。電是一種能量,電磁雙生乃是它的性質,盡管早期我們只把它當成一個詭異又新奇的破壞之力,但時至今日,已經有不少科學家試圖把電磁之力應用在日常生活中,馬達就是我們當前最熱門的課題......總之,我談到電力,是因為接下來我們必須用到它來啟動某種不該啟動的東西。開啟一道門。」

「那也跟你所談的電磁與馬達有關嗎?」

「間接關聯,」波弗停了下來,準備好好解釋一番,「我們都知道--我想你應該也已經從你的上位者朋友那聽說了,雅南存在著一組被命名為卡爾符文的神秘恩賜,符文本身具有力量,那是我們將上位者之音加以記錄後所得到的結果。符文即是上位者的分身,每一個文字都代表著一部分的上位者之力,然而我們也明白,這些文字只是表象,它們是門,我們用的僅僅是從門縫中滲出的餘音。如果能將門打開,祂的職能與力量就會完整地呈現出來。那麼門又該怎麼推開呢?其實當初阿契巴德就想過了,如果電力是一種能量、是存在於自然界的曖昧之力,那麼,若我們將電通向符文,極有可能回溯符文的本質,重現的上位者之音。可是先人們不敢這麼做,畢竟人類承受不了上位者的一切,就算是只是一點點,那都足以令人瘋狂。」

「波弗先生,你在闡述一些極為不科學的理論。」

「到時候我們就知道了,坎貝爾醫生。」他加快腳步。

圖書館中央擺放了一張放置於弧形框架中的椅子,椅子兩側似乎又連著某種裝置,但櫃牆遮住了大半視野,愛德華一行人只能篤定那東西絕對不是什麼舒適的家具。等出了走道,眾人先是對放置於碩大空間中的諸多裝置感到驚奇,接著又被左前方的三面大黑板所吸引,那些大黑板足有兩公尺高,上頭擠滿數不清的潦草的公式與紀錄,其知識的密集量也能堪稱是恐懼的表現形式之一。

此時身著教會白袍、喚名為安德魯的紅髮中年人就站在黑板前與另外兩位褐袍人士放聲討論,那兩人是赫特家的神祕學研究者:黑髮斑白的王、與褐髮的卡利姆人克拉伯夫斯基。他們兩人一個年老、一個年輕,王先生看似不太滿意安德魯對於符文的"正規詮釋",他推著眼鏡、沒剩幾顆牙的嘴巴喃喃自語,至於克拉伯夫斯基女士,她的臉皺成了一團,本來就不甚討喜的臉變得更加尖酸刻薄。

「你們根本就是不懂卡爾符文的意義,」安德魯的紅鼻子對著王先生,「這可不是什麼大陸式的鄉野鬼畫符,它們是不能組合的!」

克拉伯夫斯基說:「你現在做的就是組合,你把宇宙和深海放在一起解讀了。況且,按照符文的形成法則,單字符文其實並非具有絕對性的權能,它只是將聲音化為了相似的實體記號。安德魯博士,你的共鳴說實在太狹隘了,這又不是在唱歌,我們可是在寫出一段句子呀!」

王先生思索了一番。「我不覺得現在討論組合到底對現狀有多大幫助......嘿,那邊那個,把發電軸輪軸放遠一點!」

安德魯雙手環胸。「用人類本位理解上位者的語言,你們才是真正狹隘的人!」

這時波弗插嘴問道:「所以,我們的門可以用了嗎?」

三人望向波弗,接著又看向被偉恩兄弟所攙扶著的愛德華。他們露出了不懷好意的好奇心。

安德魯說:「吉伯特,我們只是有一些學說上的歧異。」

「很深的歧異。」克拉伯斯夫基補充。

「不要老是想跟別人吵架。」王先生小小斥訓了他那過於聰明的學徒。

「哼。」

安德魯接著又說:「總之,我們可以嘗試看看。發電組就位!」

勞爾走向兩位赫特學者身旁,他們接著又往儀器正前方走過去,似乎正在做最後的檢查。架設在圖書館中央的儀器是一座擺著椅子的橢圓形銅框,框上標註了歪歪扭扭的符文,看起來極為不祥;在框架旁又以包裹著橡皮的銅線和架設於外圈的兩道銅環相連,銅環上擠滿了非人的文字與符號,光是看一眼都讓人心生不悅;最後,銅環再以銅線連結著電柱和儲電槽,儲電槽共有三座,三個畸形怪狀的大箱子分別佇立在三個方向,它們的電桿與電球詭異至極,彷彿等著把屍體串上去一樣。安德魯故作幽默地說,如果今天是雷雨夜,他們應該試著把雷電引下來,可惜今天月亮太賞臉,現在他們也只能用比較穩定的磁生電法了。

「我要坐上去?」愛德華問。

「對,坐上去,」波弗看了一眼偉恩兄弟,「話說,你們要一直待在這嗎?這裡沒你們的事了,諾克斯的爪牙們。」

克里頓不滿地回答:「我們跟坎貝爾醫生的契約還沒完呢,波弗先生。」

「喔?你是說負責坎貝爾與史瓦茲的人身安全之類的事嗎?別擔心,他們會很安全的。」

「嗚......反正我打定主意要在這了!」

克里斯聽了勃然大怒,他急忙拉著克里頓到書櫃後頭問道:「你待在這能做什麼啊?」

克里頓對他兄弟的質問大感不解。「我就是要確定坎貝爾醫生不會有事呀!而且搞不好他一會兒就能跟我們談談湯瑪士老大的下落了也說不定......」

「你真是個蠢蛋,這又不是去茅坑拉個屎還跟你回報自己今天拉的多少!」

「克里斯,你不會懂的,」克里頓怒視著克里斯,「你一路上都在逃避,真是個懦夫!」

「為了認識幾個月不到的外人而跟我吵翻,你也真行。」克里斯把手夾在腋下,一臉不滿地盯著地板。

「我不是!......拜託,克里斯,你怎麼放心把坎貝爾醫生一個人留在這?給那群人、那群怪胎?」

「他看起來像是我們老爸嗎?而且我才要告訴你,諾克斯先生交派的工作早就已經結束了,現在這一路上都是你在任性,追著這些怪力亂神、亂七八糟的東西!」

「就算是你說我蠢也好,我只是感覺到,有些人值得我搏命相陪。」

「你他媽的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麼鬼戰士呀?克里頓,醒醒,你該明白,這一切都瘋了!看看那鬼機械,信不信等一下坎貝爾就會被他們所謂的鬼電力給炸上天?」

「你他媽的管我這麼多?克里斯,你從來就不相信我的任何決定!任何!所有!」

遠方傳來安德魯的指示聲,測試實驗開始,輪軸的轉動聲與機械的嗡嗡鳴叫讓偉恩兄弟嚇了一跳,他們還以為是世界末日降臨了,因為只有末日才能發出如此可怕的噪音。但就算是這種時候,偉恩兄弟倆依舊吵得不可開交。

「為什麼你要選在這種時候吵這種事?」克里斯低吼。

「你才是,為什麼你這幾天表現的這麼反常?克里斯,你活像見鬼了一樣!難道坎貝爾醫生對你做了什麼嗎?」

第一個高峰點,巨響淹沒了圖書館。

克里斯沒聽見克里頓在講什麼:「啥?」

「我問你天殺的是不是給哪個低能白癡給弄傻了,克里斯.偉恩先生!」

「要傻也傻不過你,幼稚鬼.克里頓.偉恩先生!」

第二個高峰點,聲音逐漸拉高、詭異的白光緩緩升起,光芒穿過書群,縱使站在書架後頭也足以讓人頭昏眼花。

這次換克里頓聽不清楚克里斯的話了。「哈?」

「你這個成天沉溺在幼稚妄想中的神經病!」

「不要逼我動手喔,你根本沒打贏過我幾次......」

「那是因為我們每次都平手,白癡!平手,聽見了沒!」

噪音結束、光芒消退,現場的工作人員竊竊私語了起來,幾秒後,安德魯和赫特學者們大聲歡呼,口中喊著沒人聽得懂的學術用詞,然而此時的偉恩兄弟卻在久違的安靜中感到一陣尷尬,他們誰也不想讓誰、心中又覺得這種爭吵沒什麼意義,盡管如此,偉恩兄弟倆卻然選擇背對著彼此、雙手抱胸,情願就這樣僵持不下,等著誰的死掉。

或是等愛德華.坎貝爾介入這場紛爭。

「你們在吵架嗎?」那位醫生從書櫃的走道側探出頭,「可真會挑時間啊,偉恩兄弟。」

「坎貝爾醫生,我們要打道回府了,」克里斯說,「祝你一路順風。」

克里頓驚呼:「別擅自替我做決定!」

愛德華嗤笑了兩聲。「沒錯,也是時候了。我代湯瑪士一同感謝你們,這些日子、這段驚險的路程......現在......去和波弗說一聲,他可能已經為你們安排好回程車了。」

克里頓脹紅了臉,他拍著胸脯說:「沒有人能逼我離開,你沒有權力像湯瑪士老大一樣把我給捻走!」

「別生氣了,克里頓。呦、克里斯,你勸勸你兄弟吧,他好像有點精神錯亂囉,呵呵......」

克里斯罵道:「不准你這樣說他,我老弟腦袋正常的很,你這瘋子!」

「嘻嘻嘻......好啦,我不想介入你們的家族紛爭,但你們若想安全,就快點離開......」愛德華的眼皮不堪負荷,他那骷髏般的眼窩透出了微弱的光輝,然後消失。他的身體依在書櫃側緣,然後滑落。

「坎貝爾醫生!」克里斯與克里頓異口同聲地大喊

偉恩兄弟兩衝上去將愛德華給攙扶住,這時波弗也跑過來了,他測一測愛德華的脈搏、掀開對方的眼皮確認瞳孔的狀況,最後波弗用右手輕輕地拍打著愛德華的臉,他大聲呼喚,直到愛德華再度瞪大了眼睛為止。

「我做了夢,」愛德華說,「有著巨大杏仁頭的昆蟲攀圖書館的穹頂上,波弗,它在等著我們。」

波弗到抽了一口氣,他要下屬趕緊把愛德華帶到椅子上,接著跑向了安德魯身邊高聲質問,說有關阿彌達拉的事情怎麼還沒解決。安德魯很不滿,他表示自己已經盡可能把那位夢境守衛的注意力給分散了,同時王先生也幫腔著說,阿彌達拉是夢的守護者,如果要讓愛德華經由幻夢境抵達雅南,那就不得不經從對方的腳下溜過去才行。無論如何,祂是不可能離去的。

波弗又問:祂聽得懂人話嗎?

安德魯聽了便反過來斥責著:你這個人類本位者!

克拉伯夫斯基也加入了戰局,但因為王的協調,他們這段爭吵總共才維持了十二句話,沒幾下功夫,大夥就又再度回到岡位上,他們要馬上把愛德華的意識送到雅南,一刻也不能延緩。

偉恩兄弟在此地毫無用處,他們是透明人,沒有人想管他們要去哪。

「總之,克里斯,」克里頓滑坐在書櫃前,「我要留在這。有始有終,你懂嗎?」

「我不懂,克里頓,」克里斯縮坐在一旁,頭埋進了弓起的雙腳中,「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這是我應得的下場嗎?」

「克里斯......」

「別煩我!我要靜一靜......反正你馬上就會跟我道歉了。我打敢賭!你會承認自己到底有多蠢!我敢打賭......」

 

不知何時,催眠師契普曼悄悄地溜進了圖書館。他先去了一趟觀測區一探究竟,那裡的人負責追蹤與紀錄進入雅南的人的下落。身穿灰袍的工作人員以小黑棋代表著那些斥侯,在框著雅南城地圖的方桌上共有五枚樣貌各異的黑旗,它們走走停停、彷彿活人一樣選擇著地圖上的路徑;另一張桌子上則擺放著五座鐵砂盤,盤中的影像不斷變化,時而是文字、時而是圖像,鐵砂圖代表著斥侯們可能正在遭遇的狀況,一旦鐵砂不再變動,即說明了斥侯與現實世界失去聯繫,或死亡。

那個面容僵硬的男人站在死角看著這一切發生,接著露出一抹苦笑。其實棋子有六枚才對,第六枚是一隻褐紅色的惡魔,那東西代表著湯瑪士,可惜波弗他們一直沒能把它派上用場過。契普曼把紅惡魔握在手中。

一聲令下,發電組的人踩動發電軸了,末日噪音捲土重來。契普曼無視巨大的雜音,若無其事地走到電柱邊緣,他瞇起的雙眼盯著愛德華那張命不久已的面容,突然間,愛德華也看向了對方,那位醫生的表情一時間從漠然轉為驚懼,然而他喊不出聲音來,愛德華的意志正被符文與血拉往雅南。消失。

「也許契普曼會說:塵歸塵......」他拿出一把匕首,「......土歸土。」

波弗看見了站在角落的契普曼,很快地,他發現事情不對勁,他回想著自己最後一次見到契普曼應該是在兩小時前,在照護室,漢門與其餘四位將精神投射進雅南的人都躺在那。不,還要更遠。波弗將記憶拉到十多天前他們剛從羅倫賽德的血療大樓逃出來之後的情況,契普曼當時露出苦笑,那道笑容讓波弗覺得很不自在。空無、又有點虛假。

不管了,波弗想,接著他大喊,要對方快點離開電柱。

同一時間,假契普曼割開了手腕,蛞蝓似的觸手伴隨著藍色的黏液從他的傷口中湧了出來,將銅製電環給團團包圍。怪異的幽暗餘暉與電力產生作用,剎時,符文中的白光塌陷為黑暗,黑暗中包圍著無盡星海。

arrow
arrow

    B.T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